他連着幾天守夜,就跟天天豎着毛的貓一樣,能不累嗎?現下能夠休息,立時睡沉了。
隔壁,夏至鋪好床退了出去,徐思轉頭,卻看到徐吟站在窗邊,透過縫隙悄悄往外看。
“你幹什麽呢?還不睡覺?”徐思問道。
徐吟“噓”了一聲,輕聲回:“姐姐,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别出聲。”
徐思怔了怔,便也壓低聲音問:“有情況?”
徐吟點點頭,摸出懷中袖箭,塞到她手裏。
“熄了燈,你就進櫃子,除非我叫你,不然誰來就都射他一箭!”随後教她袖箭如何使用,機關在何處。
徐思一一牢記,旁的沒問半個字。
徐吟交待完,擡手抵住唇,發出仿佛蟲鳴的唧唧聲。
徐思眨了眨眼,臉上有驚詫之色。她從不知道妹妹還會這個,聲音跟真的幾乎沒有分别。
不多時,有人輕輕叩了叩外窗。
徐吟過去打開,一個平凡無奇的漢子翻了進來:“三小姐。”
是柴七。決定陪姐姐去東江的時候,她自己挑了随從人選。其一是衛均,他陪着去過雍城,行事風格相熟,彼此不用磨合。其二就是柴七,雖然這世認識才幾個月,但有前世的記憶,她很清楚柴七的本事,用得順手。
另外還有黃大夫。東江王病重,東江如今危機四伏,不帶上自己的醫士可不放心。
最後一個便是田志,當初吳子敬派到南源的使者。他貪花好怕,又貪生怕死,要不是收雍城的時候立了功,早就被斬了。但他這個人有一項好處,那就是深谙人性,慣會察言觀色。黃大夫當初給他下的蠱蟲其實是假的,可他現在已經研究出了真的,不怕田志不聽話。
“怎麽樣?”徐吟輕聲問。
柴七回道:“剛才大堂裏,總共七個人有問題……屬下跟着其中一人,在五裏外發現了露營點,聽他們的意思,到了亥時就動手。”
“衛均知道了嗎?”
“屬下已經告訴衛隊長了。”
“好,你去傳話……”
柴七點點頭,悄無聲息地翻窗出去了。
徐思這會兒才敢開口:“阿吟?”
徐吟對她笑了下:“姐姐别怕,我們已經有了防備,這些人就是來送死的。”
徐思點了下頭,帶着幾分憂慮問:“他們是什麽人?”
“應該是不希望你去東江的人吧。”徐吟不再多說,換上方便行動的衣服,便熄了燈,将她推進櫃子,自己翻窗出去了。
……
梆子敲了二更,客棧内靜悄悄的,隻有馬棚裏的馬兒偶爾打個響鼻。
客房裏的燈都熄了,負責守夜的護衛站在風燈下,警惕地看着四周。
徐澤睡着睡着,忽然耳邊響起瓦片被踩動的聲音,一下子驚醒過來。
這客棧有點年頭了,屋頂的瓦片有松脫的,一踩上去就翹起來,即便來人立刻發現,拔腿的時候,仍然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徐澤睜開眼睛,不确定剛才是不是做夢,等了一會兒,仍然靜悄悄的,自嘲地拍了拍額頭。
果然是他緊張過度,每次都覺得有情況,折騰了護衛一通,結果什麽也沒有。
他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稍微有點睡意,外頭又傳來聲音。
接連被打斷,他有點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床,窗戶打開一條縫,往外面看。
有個人從走廊那頭一路走過來,一邊系褲子,一邊念念有詞。
徐澤借着燈光,發現是那個黃大夫。
這個黃大夫,先前治好了大伯,在刺史府很受禮遇,連他的家人也從雍城接了來,跟府裏的心腹幕僚一個待遇,安頓在後街。别人都說他醫術高超,可徐澤總覺得這人神神叨叨的,一點也沒有神醫的氣質。
瞧瞧,上完茅房連手都沒洗,系完褲子手就在牆上蹭來蹭去,真不衛生。
不多時,黃大夫進了房間,周圍再次安靜下來。
徐澤打了個呵欠,想回床上睡覺,那邊又有房門打開了。
這次出來的是個胖子,徐澤認得他,他叫田志,原本奉吳子敬之命來南源傳話,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好像收服雍城的時候立了功勞,大伯便饒了他一條性命,安排在衙門裏幹些無關緊要的活。
徐澤讀書的空餘,也會到衙門學習,正好聽那些錄事說過他的事。這個田志,能力倒有一些,但最擅長的還是鑽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拍起馬屁來一點臉面也不要。
他最瞧不上這樣的人,平常打照面,眼神都不給一個。也不知道大伯怎麽想的,竟然挑了他随行,真擔心到了東江丢人。
田志顯然不是出來上茅房的,他賊眉鼠眼地左看右看,一副要做賊的樣子。但是經過徐吟姐妹房間的時候,隻看了一眼,就悄悄下樓了。
這小子幹什麽呢?不會要幹壞事吧?
徐澤猶豫了一下,披上衣服摸出房門。
但他隻走到樓梯口,就聽到廚房裏傳來一聲響動,接着田志的奸笑聲響了起來:“嘿嘿嘿,果然兩位小姐沒吃完,唔……”
徐澤無語,所以他是去偷吃的?
換成前幾天,他還會下樓确定一下。可每次都是虛驚一場,他已經不好意思麻煩護衛了。衛均很有經驗的,肯定是自己反應過度了。
徐大公子這樣想着,放輕腳步,悄悄回了房間。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進門的同時,屋梁上有個人影向牆角的同伴打了個眼色,收起手裏的刀,躍了下來。
這兩人悄無聲息下了樓,跟進廚房。
正在胡吃海喝的田志仿佛什麽也沒發覺,吃得正香,忽然後背抵上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他塞肘子進嘴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不要動哦,不然爺手裏的刀子不長眼,說不準就捅上去了。”威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田志眼裏出現驚慌,手裏的肘子差點掉下來,還好被另一個人接住了。
這個人面露嫌棄,卻不敢松手,小心地将肘子放回案闆。
“你、你們想要幹什麽?我、我把錢都給你們,别傷害我!”
後面的人笑了起來:“這位大人,你可别蒙我。你一個人能有多少錢?你們家小姐出門,那才是大買賣,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