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身邊的丫頭正在外頭買針線,忽然聽得有人問賣涼茶的婆子,可曾見過畫像中的女子。她跟着姑娘躲藏這些日子,警覺成了習慣,便扭頭看了眼。
這一看,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來打聽的漢子有所感覺,往這邊投來視線。
丫頭急忙回頭,跟鋪子老闆娘說話。直到他問完走人,才吐出一口氣。
她走到茶攤前,問那婆子:“那是誰呀,好端端的打聽一個女子,别是個不安好心的賊人。”
那婆子笑眯眯:“說是家裏仆婦走失,不知道是不是被拐走了。我瞧着倒不像壞人,還照顧老婆子的生意呢!”
丫頭瞥了眼茶桌,眼中帶出幾分輕蔑。
幾個銅闆而已,果真下等人眼皮子淺。要不是爲了隐藏形迹,這種地方她和姑娘都不會踏進來!
不過,就算她們不嫌棄,這裏也不安全了。
丫頭越想越是不安,針線也不買了,匆匆回了宅子。
“姑娘,不好了!”
薛如心情沉郁,聽着“不好”兩個字,就是一咯噔。
這大半年,她就沒有好過!
但事到臨頭,她不能不問,隻得轉回身:“什麽事?”
丫頭将剛才所見說了一遍:“……那人手裏拿的就是姑娘的畫像,奴婢回來的時候,叫秦九去打聽了。”
秦九就是目前幫她們傳遞消息的眼線,在附近賣水,每日走街串巷。
薛如按捺下來等消息,隻是心裏一陣陣發慌,坐立難安。
焦灼地捱了一下午,門終于被敲響了。
秦九挑着水進來,一邊往廚下走,一邊高聲問:“桃姑娘,這水幫你倒缸裏嗎?”
丫頭也高聲回答:“哎!麻煩秦九哥了。”
薛如已經等在水缸旁,秦九一邊嘩啦啦倒水,一邊壓低聲音禀道:“薛姑娘,那确實是徐家的人。他們近日拿着您的畫像四處打聽,但行事低調,似乎并不想張揚。”
得到預料中的答案,薛如一陣氣悶,追問:“他們找到這裏,不是有什麽線索吧?”
“這個麽……他們問得不仔細,不像有明确目标。”
薛如點點頭,說道:“你幫我傳個話,叫朱旦晚上來接應。”
秦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姑娘又要搬家?您是不是太緊張了?這裏他們打聽過了,近期應該很安全。”
薛如道:“這裏人多眼雜,這次沒出事,到底是個隐患。”
秦九便不再多說,應了聲是,提着空桶出去了。
丫頭擔憂地看着她:“姑娘,我們搬去哪裏呀?”
薛如腦子裏有幾個去處,現下還沒想好。她告假出宮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徐吟隻要稍加打聽,很容易得知“薛教習”的事,憑徐三小姐那霸王一樣的性子,不找她才怪。
現下這個處境,她是有預料的,隻是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麽快,接連兩個落腳點都被撞上了。
想到這裏,她不耐煩地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入夜,一輛青帷小車輕裝簡從,離開了這座宅子。
……
又是幾日過去,正在寫功課的徐吟聽得丫頭來報:“文長史求見。”
夜都深了,文毅還來打擾,必是有要事。
徐吟擱了筆,在小滿的服侍下,略略收拾了一番,去外書房。
“三小姐。”文毅張口就說,“我們找到那位薛姑娘的上線了。”
這倒是驚喜,徐吟怔了一下:“這麽快?”
她還以爲要不少時日,都已經耐下心,準備等上數月了。
文毅臉上帶笑:“那薛如想必被三小姐吓破了膽,我們假裝去她宅子附近打聽消息,她連夜就換了地方。我們又盯了兩天,終于瞧見她家丫頭,把一封信送進了青柳巷的一間宅子裏。”
“青柳巷麽……”徐吟輕輕叩了下桌子。
她記得,那裏住的多數是行商,又或者達官貴人的外宅,時常會換主家,鄰裏關系也不親近,确實是安置聯絡點的好地方。
文毅笑道:“這間宅子可有意思了,據說是一位大人的外宅,每隔一段時日,那位大人就會過去歇上一晚。但是他們遮掩得極好,到底主家是誰,藏的嬌是誰,竟一點也打聽不到。”
徐吟笑了聲:“這事在京中十分普遍,便是有人好奇,爲了保命也不會多問。”
文毅稱是:“我們想法子去租那邊的房子,但是很可惜,能租到最近的房子,也隔了一條街。”
徐吟已經明白了:“不用試了,你們租不到的。附近的宅子應該都是那位大人的,你們問多了會暴露。”
“三小姐……”
“這事暫且擱下,也别盯得太緊,以防打草驚蛇。”徐吟吩咐,“你先忙自己的事,咱們在京中根基淺,現下便是對方露了馬腳,也沒那個本錢對付。”
文毅應是,順便把近日的事務禀報了一遍。
他跟着進京,最重要的任務是安置人手,結交人脈,要做的事委實不少。
……
約定的時日到了,徐吟去明月繡坊取回衣裳,訂制的頭面佩飾也都做好了。
長甯公主很興奮,叽叽喳喳地跟她讨論:“聽說那天去的人好多,你可要早些出門,不然堵了車就麻煩了。對了,最好準備個籃子裝花,你肯定會收到很多花的。”
女兒節也是男女公開相會的日子,依京城習俗,沒成婚的男子可以在這一日向愛慕的姑娘贈送蘭草,以表愛意。
長甯公主往年出不了宮,收到的隻有哥哥弟弟安撫的蘭草,十分沒勁。今年能出門,早就期待了。
徐吟笑眯眯:“那公主呢?”
長甯公主捧住臉頰,嘻嘻笑着:“我肯定也要啊!像我這樣美貌又可愛,一定能收到很多花吧?”
徐吟哈哈一笑,說道:“公主收花的時候最好多想想,您今年十四,陛下要操心您的婚事了吧?”
長甯公主聽得一呆:“啊?不會吧?”
收花是很開心,但是談婚論嫁她還不想啊!
徐吟意味深長:“怎麽不會?說不準陛下就等着這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