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登基,昭王府就空了。
燕承和謝氏搬去東宮,徐吟也到了新的王府。
晉王府就是原來的逸王府,燕淩進京的時候便把它要來了,修整方面着實費了一番功夫,如今住進去處處妥帖。
改朝的消息傳到南源,長甯公主寫信來恭賀她。
她父兄已死,弟弟們都被僞帝屠戮幹淨,對帝統早就沒了念想,恭賀也是誠心誠意。
徐吟想問她,要不要恢複公主的名号。明德帝登基,寬待前朝末帝,封其爲安樂王。長甯是大周最後一個正統皇帝的嫡長女,如果願意恢複名号,必定不會虧待。
不過她覺得,長甯公主八成會婉拒。這事昭王進京的時候,她問過一次,長甯公主就推辭了。
“小姐,小姐!”小滿咋咋呼呼地跑進來。
徐吟瞟過去一眼:“你後面有狗在追嗎?”
“嗯?沒有啊!”小滿莫名其妙回了句。
“那跑這麽急做甚麽?”徐吟寫完了,擡手洗筆。
“哦,奴婢是想說,國舅爺進京了!”
徐吟想了想:“董家舅爺?”
“對!皇後娘娘的胞弟,帶了一大家子。”
徐吟若有所思地點頭。董家早年也是滿門公卿,隻是後來沒落了,幹脆做起了生意。燕淩跟她說過,京城那家董氏銀莊就是他舅舅開的,他需要用錢可以去提——然後他就花了一萬兩買了薛易的刀。後來這錢有沒有還,她不知道,大概率沒有……
“準備一下,等會兒宮裏大概就來人了。”
小滿應了聲。
徐吟停頓了下,又道:“你這稱呼以後改了吧,今時境況不同,容易生出事端。”
燕承隻有一個兄弟,偏偏燕淩又兵權在握,也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她。
“哎。”小滿停頓了一下,有點别扭地喚,“王妃。”
丫頭們剛把衣裳備好,宮裏果然來人了。徐吟收拾一番,便跟着進宮了。
她到的時候,紫宸殿内已經坐了許多人,皇後笑吟吟向她招手,向近旁的貴夫人介紹:“這就是阿吟,小二媳婦。”又對徐吟說,“這是舅母,你見一見。”
這位董夫人和皇後年紀相當,銀盤臉,柳葉眉,有幾分富态。
徐吟向她施禮:“見過舅母。”
她在打量董夫人的同時,董夫人也在打量她。第一眼驚異于她的美貌,第二眼帶了好奇,似是想起了她那些事迹。
董夫人很快笑起來,起身相扶:“雖是第一次,可我見着小二媳婦,卻親切得很!”
皇後說笑:“這是爲何?你可别說面善,阿吟這樣貌,想面善不容易呢。”
董夫人笑而不答,看向身後。
一個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姑娘掩嘴一笑,說道:“因爲徐三小姐的故事,我們已經聽說書人說過好多遍啦!”
皇後驚奇:“還有故事呢?都說些什麽?”
“就是殺吳賊,平兵亂,收楚地這些……福臨樓的說書人說得最好,母親閑着沒事,就要去聽一聽,起個頭我們就知道講的哪一段。現下見了真人,就像書裏走出來似的,可不是親切得很?”
皇後失笑:“講得這麽有趣,改天我們也請過來聽一聽。”
那姑娘忙道:“姑母不用請别人,我就能說!”而後起了個手勢,假裝用醒木拍案,抑揚頓挫地起調,“話說天下之大,能人輩出,尤其遭逢亂世,英雄或起于行伍、或起于田畝,或起于閨閣……”
說到這裏,衆人已經哈哈笑了起來。董夫人笑罵:“又在這作怪,還沒見過表嫂吧?真是太失禮了!”
這位董小姐吐了吐舌頭,過來行禮:“表嫂安好,我是阿绮,久仰大名。”
董夫人又好氣又好笑:“什麽久仰大名,最近又看話本了?好好說話!”而後對徐吟道,“你表妹打小愛看稀奇古怪的傳奇話本,說話經常不着調,你不要見怪。”
徐吟笑一聲:“表妹還沒說全呢,久仰大名後面要接一句如雷貫耳,才像回事。”
董绮瞪大眼睛,驚奇地問:“你也看過劍玉傳?”
徐吟搖頭:“沒看過,不過話本裏都是這樣的,江湖人相見,你要問一句高姓大名,他要說一句久仰久仰,大緻就是這麽個路數吧!”
董绮頓時将她引爲知己:“表嫂果真不是常人!比我想象中的徐三小姐還要有趣呢!”
皇後和董夫人都笑了,她們都不是古闆的性子,也不覺得女孩兒跳脫不好,反而很高興兩人說得來。
打完招呼,徐吟坐到謝氏下首,聽她們說話。
董氏此番進京,是準備定居的。當年形勢不好,他們才迫不得已離京,如今燕家起勢,已經沒了顧慮,當然要回來了。
皇後說道:“阿述叫我問問,咱家原來的宅子,已經多年不住人了,要不要換個新的?”
董夫人擺手:“宅子這些年都有人照看,收拾收拾就好。姐姐如今是皇後,雖然尊榮無比,但也要以身作則,我們娘家人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皇後道:“倒也不必這般小心,花錢買難道還有人說?”
董夫人笑而不答,已是打定主意。
晚上則是家宴,徐吟見到了董國舅和幾位表弟。
第一眼她就覺得眼熟,再看到皇後,恍然大悟。燕淩眉眼生得像母親,這正是國舅和皇後相似之處,而男女有别,故此燕淩看起來更像舅舅。外甥肖舅,還真沒錯。
不過,坐在旁邊的燕承,看着就沒有半點相似了。
這時,董绮鬼鬼祟祟湊過來:“表嫂,我敬你一杯。”
徐吟瞥了眼她的杯子,壓低聲音:“這不是果酒吧?”
董绮嘿嘿笑,指了指父親,小聲道:“隻一杯,我就嘗嘗。”
徐吟抿嘴笑了,跟她碰了碰杯。
董绮趁機嘗了大人喝的酒,心滿意足,正想跟徐吟讨論一下她的傳奇事迹,卻見她手指按在唇上,眉頭緊皺。
“怎麽了?表嫂不舒服嗎?”
話剛說完,徐吟幹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