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巷。
昭王府的馬車在巷口停下,燕承帶着随從,堂而皇之走到其中一戶門前。
門被敲響,裏頭傳來聲音:“誰呀?”
“是我,柳家姨母在嗎?”
很快門被打開了,柳熙兒的神色有些慌張:“表、表哥……”
燕承點點頭,仿佛一點也不知道她的緊張, 說道:“我來給姨母送節禮。”
節禮。柳熙兒怔了一下,看到他身後的随從擡着的禮物,頓時明白過來。燕承并不是私自來的,而是代表了昭王府。
柳熙兒松了口氣,擠出笑容:“在,燕大表哥請。”
柳賢妃已從屋裏出來,看到燕承,先是驚喜, 随後當着随從的面, 矜持地點點頭,柔聲道:“阿承,辛苦你跑一趟,這怎麽好意思?”
“姨母客氣了,不過些許薄禮,聊表心意。”
于是燕承到堂屋喝茶,柳賢妃陪着說話。随從們将禮物擡進去,然後在院子裏候命。
燕承一手托着杯盞,一手捏着杯蓋,以外頭聽不到的聲音低低問道:“姨母怎麽叫母親他們撞上了?害得我好生擔憂。”
柳賢妃面露歉疚:“自打回來京城,我們一次門都沒出過。昨日熙兒說想看燈,我一時心軟就應了。原想看兩眼就走,不料被個纨绔賴上, 驚動了你父母。阿承,對不住,是姨母任性了。”
她态度放得這麽低,燕承如何還能怪罪,隻得道:“罷了,結果也不算壞。姨母你的行蹤過了明路,過幾日應當就有旨意下來,如此,您就能回宮了。”
柳賢妃點了點頭。
燕承瞧了她兩眼,又道:“母親對姨母還好吧?沒有絲毫爲難,還叫我送節禮來,甚至主動讓我叫姨母。”
柳賢妃動了動嘴唇,心中暗自惱恨。她昨晚就感覺到了,董氏讓他叫姨母的時候,這小子動容了。
于是她做出歎息的樣子:“是,她當年對伱母親也是如此。”
燕承眉頭跳了跳,面露不悅:“姨母……”
不等他說完,柳賢妃馬上接下去:“她如何對我不重要,隻要她對你好,那些事我就爛在肚子裏,決不與她爲難。”
燕承終于滿意了,溫言道:“母親本性善良, 當年的事或許另有緣由,姨母誤會了也未可知。”他停頓了一下, 又道,“目前我的地位并未動搖,姨母不必過分憂慮。”
這是在嫌棄她管得多啊!柳賢妃有種無力感,又生出一分惱怒。這個董氏,可真會收買人心,看昭王待她的樣子,早忘了當年的山盟海誓了吧?還有燕承,知道她并非生身之母,居然還信他。
不過,這沒什麽,她在先帝宮中那麽多年都忍下來了,現在有什麽忍不得?
柳賢妃露出微笑,柔聲回道:“你心裏有數就好。朝政的事姨母不大懂,隻盼你能平安順遂。”
燕承笑着點頭,沒再多說下去,起身告辭。
柳賢妃目送他離去,直到出了巷口,才返身進門。
門一關上,柳熙兒便迫不及待:“姑母,我們真的能回宮嗎?”
柳賢妃回到房間,坐在窗前理妝。剛剛倉促擦掉的口脂重新塗上,又畫了一點點眉,整個人頓時生動起來,又有了昔日宮中賢妃的風采。
“回宮而已,這點小事值得這麽高興嗎?”
柳熙兒怔了下:“姑母……還有大事?”
柳賢妃扔下眉筆,欣賞鏡子裏的美麗容顔:“你表哥太相信人了,現下昭王還沒真正登上那個位置,董氏當然不會着急。隻有她和她那個兒子完全消失,你表哥的地位才是穩的。”
……
燕淩醒來時,周圍一片黑暗。
他眨了眨眼,一時沒弄明白自己在哪兒。
頭枕的地方軟軟的,也很溫暖,上方還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
等等!呼吸聲!
燕淩一瞬間吓得連滾帶爬,喊道:“誰?!”
空氣安靜了一瞬,徐吟的聲音響起:“小滿,點燈!”
“哎!”樓下傳來小滿的回應,很快,她擎着燭火上來了。
燈台上的燈被全部點燃,室内一片光明。
徐吟一邊揉着酸麻的腿,一邊不滿地看過去。
當她看到雙手向後撐在地上,臉吓得一片慘白的燕淩時,不滿變成了愕然,随即“撲哧”笑了出來。
“你這是什麽表情?好像被非禮了一樣。”
确定是她,燕淩的三魂七魄才慢慢回歸,坐了起來:“哦,沒有别人就好……”
徐吟琢磨了一下,向他看過去:“你以爲什麽?”
“我以爲……”燕淩觸到她危險的眼神,及時收住,幹笑,“沒有。我這不是睡糊塗了嗎?腦子沒轉過來。”
吓死他了,還以爲迷迷糊糊的時候犯了錯。這不能怪他啊,以前他屋裏連個母蒼蠅都沒,哪裏會想到醒來身邊有個姑娘。
想着又可惜,要是剛才沒吓到,是不是能膩一會兒?好不容易有的親近機會……哎,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呢!
燕淩氣得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你幹什麽?”徐吟被他吓了一跳。
“沒什麽,有蚊子。”
徐吟白了他一眼。大冬天哪來的蚊子。
腿的麻勁緩過來了,她慢慢起身,說:“醒了就趕緊回吧,天都黑了。”
“哦。”燕淩幹巴巴地應了聲,看着她理好衣裳,又順了順頭發,走到樓梯口,轉頭疑惑地看着他:“還不走?”
“來了!”他急忙跟上去。
去書房告辭的時候,徐煥從鼻子哼出一聲:“知道了。”
燕淩心虛,不敢多說什麽,再次行過禮,灰溜溜地走了。
徐吟送他出門,不多時回轉,笑問:“父親生他氣了?”
徐煥眼睛盯着書,也不知道有沒有在看:“天黑了還不走,真是沒分寸!”
徐吟道:“他已經好多天沒歇過了,好不容易松快兩天,我沒忍心叫醒他。”
徐煥又哼:“你還護着他。”
這是吃上醋了?徐吟失笑,過去撒嬌:“哎呀,還不是父親縱容的嗎?府裏的事情,逃得過您的耳目?您沒派人來叫,不也是心疼他!”
徐煥沒撐住笑了,點了點她的腦門:“爲父心疼的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