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公子擺擺手,那寺僧退了出去。
徐吟示意,小桑屈了屈膝,跟着離開。
殿内隻剩他們二人,楚九公子迫不及待地問:“三小姐,你怎麽來了?”
說着,他目光掃過她的衣着,眉頭微蹙:“這是喬裝?”
徐吟笑着點頭:“我原本要料理一些餘事,不料循着線索來了河興,得知你被禁足,便來問一問,可需要幫忙。”
其實她讓柴七去打探楚九公子,隻是方便賣人情,哪知道就打探到這個消息,當然嘴上的人情也要賣一賣了。
楚九公子果然很感動,歎道:“一朝落魄,旁人皆以爲我失勢,往日那些讨好賣乖的人,避之都唯恐不及。沒料到第一個來問我要不要幫忙的,竟然是三小姐。”
“這麽說,你失寵是真的?”
楚九公子笑笑:“算是吧。”
他又關切地問:“你來河興是處理什麽事?可别耽誤了。”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不過找個機會出門逛一逛罷了。”
“哦。”楚九公子點點頭,指了指地上蒲團,“我的事說來話長,此地條件有限,隻有委屈三小姐了。”
徐吟自然不在乎這個,于是兩人就地坐在蒲團上,如同辯經一般——看他行止如常,想來闆子什麽的,也就做個樣子。
這兒也沒有茶水,楚九公子便拿了個供桌上橘子慢慢剝着,說道:“你既知我失寵,應該也知道王府最近多了位姬妾的事吧?”
徐吟點點頭:“聽說那位美人是京城來的,王爺愛不釋手,乃至喬夫人都失寵了,所以才有後頭的禍事。”
喬夫人就是楚九公子的生母,在這位美妾之前,王府美人來來去去,最受寵的還是她。
楚九公子淡淡道:“我這位新來的庶母據說身帶異香,府中稱之爲香夫人。自從她來了以後,王府後宅就沒安生過。”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自嘲一笑:“好吧,王府後宅從來就沒安生過,隻是她來之後,越發不得安生。”
徐吟接過他遞來的橘子,非常自然地掰開兩半,另一半遞回去。
楚九公子愣了下。他隻是因爲招待不便,才以橘代茶,又覺得她一個閨中小姐,怕是自己都沒剝過,所以當一回丫鬟。她這樣遞回來,兩人分食一個橘子,未免太親密了。可瞧她神情,又坦蕩自然得很……
楚九公子想想又笑了。當初在南源,她都沒選中自己,現下和燕二定了親,更不會有旁的心思了。想來她四下奔走,本來就沒把自己當姑娘。把她當成同齡的少年郎,這行爲不就好理解了嗎?
想到這裏,楚九公子态度自然地接過橘子,一邊吃一邊繼續說:“一開始,我們也沒覺出不對。王府裏爲了争寵什麽事沒發生過?直到我母親中了招。”
“你的意思是,喬夫人給美人下藥的事,是被誣陷的?”
楚九公子點點頭:“我母親雖然也是妾,可這些年下來,地位早就穩固了,哪裏會跟一個新進府的小丫頭争長短?”
徐吟慢慢點頭。
确實如此。王妃早逝,嫡長子也病故了,府中這些姬妾裏,喬夫人有兒有女,與河興王又有多年情分。跟新來的美人争寵,不是自降身份嗎?
“我聽說,這位美人是強納進府的,怎麽聽你這話,她自己有意争寵?”
楚九公子瞥了眼門口,壓低聲音:“所以我覺得,她不對勁。”
橘子吃完了,徐吟一邊掏手帕擦手,一邊搖頭失笑。
這事情變得有意思了。王府裏一個來意不明的美人,王府外一群想綁架美人要贖金的賊匪,賞春宴會搞出什麽事?
“你既知她不對勁,怎麽還大喇喇向王爺求情?”徐吟停頓了一下,悟過來,“哦,你也是故意的。”
楚九公子含笑點頭。
就河興王府這個狀況,他能在兄弟姐妹裏混成頭一号,怎麽可能心無城府?
徐吟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可我怎麽聽說,王爺不待見,還有南源沒能成事的緣故?”
楚九公子面露無奈:“誰叫我沒争到婚事,還跟江北結下仇了呢!父王确實不滿,我南源一行回來,河興幾乎失去了合縱連橫的餘地。”
這是大事。
要知道,楚九公子去南源前,河興王把能給他的籌碼都給了。婚事若成,河興有了一個牢固盟友,婚事不成,也能談個意向。總之,進可攻退可守。
誰料,婚事讓昭國公府搶了,關中南源東江一連成勢;蔣奕橫插一杠子,這仇結下來,東邊多了個大敵。河興就這樣被包圍了,北去虞州京城,那是要防備的。南是東江,西近楚地,完全沒有了騰挪的空間。
楚九公子攤手苦笑:“你瞧我,這不是把事情辦砸了嗎?一回府,父王就不高興了,這才有後頭的事。不然的話,就憑後宅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麽可能動搖我的地位?”
“話不是這麽說。”徐吟語重心長,“婚事雖不成,可我父親向你示好了對吧?南源與你們河興交好,那關中東江也不是敵人啊!再加上趙六公子回去一說,這又是個潛在的盟友。河興周圍全是友方,大家齊心協力對付江北,蔣奕又有何懼?王爺誤會你了!”
楚九公子啼笑皆非:“三小姐可真是舌燦蓮花,被你這一說,我還立功了。”
“可不是?”徐吟一本正經,“王爺想岔了,繞回來就明白了。”
可那樣的話,河興隻能算是依附吧?不管怎麽說,楚氏曾是諸強之首,一時之間如何屈得下腰?
“再者,你去不去南源,我們與燕氏的婚事都會進行,你去了反倒提前知道了,還與我們都結下了交情,日後也好轉圜。所以,王爺确實誤解你了,事情不是你辦砸的。”
這句話徐吟是認真的。如果楚九公子沒去南源,日後勢必要刀兵相見。楚氏前世沒打過,今生更不可能。
楚九公子把這番話放心裏嚼了兩遍,暗自歎息一聲。
他見燕徐兩家定下親事,便知河興已經勢弱了,隻是父王不喜,遷怒他了。
楚九公子搖搖頭,将話題轉回來:“總之,這位美人在王府裏興風作浪,我瞧着不對,便借這個機會領了責罰,借此遠離旋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