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發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即便現在皇帝很少召她伴駕了,但十來年的恩寵不是假的,她仍然是整個後宮位份最高的寵妃。但凡遇到事,在皇帝面前哭上幾聲,就什麽都解決了。
可是現在,皇帝卻對她疾言厲色,而且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陛、陛下……”淑妃喃喃念着。
皇帝看都沒看她,轉頭吩咐内侍:“把公主和郡主叫來。”
“是。”
長甯公主哭得眼睛紅紅的,張口就忍不住洩出一聲泣音:“父皇……”
皇帝心裏窩着一團火,顧不上心疼女兒,沉聲問:“到底怎麽回事?你們好端端在船上玩,怎麽會落水?”
眼見長甯公主哭得傷心,靜華郡主代她回答:“陛下,當時我們在船上玩得正開心,那邊忽然喊着要超過我們……”
她一五一十說來,皇帝的臉色越聽越沉。
待她說完人,佳儀郡主哭得稀裏嘩啦的,被母親金城長公主推出來請罪:“陛下,是佳儀的錯,不應該起哄玩鬧,以至于釀成這樣的大禍。”
皇帝卻沒理會她,繼續問道:“所以說,當時葉家小姐叫徐三小姐一起去劃船,然後同時掉進了水裏?”
“是,當時有一艘船擦撞過來,她們沒站穩……”
那艘船上的小姐,也過來請罪了,隻是駕船的是船娘,與她們又有什麽幹系?
皇帝冷冷掃過,再問:“葉家兄妹呢?”
淑妃聽到這裏,心口就是一跳,急急擡頭去看皇帝,卻見他根本不理會自己。
葉家兄妹很快帶到了。葉宣華已經換了衣裳,頭發半幹不幹的,隻來得及挽了一個髻,光溜溜的毫無飾物不說,臉上也沒了脂粉,顯得格外蒼白。
十五六歲的年紀,便是脂粉不施,也是滿滿的青春。葉宣華這般形容,雖然折損了幾分美貌,反倒顯出幾分嬌弱來,越發惹人憐惜。
可惜皇帝與往日大相徑庭,竟是半點也不看臉,問了幾個問題,就寒聲說道:“朕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老實招來,便不用吃苦頭。”
葉宣華一愣,随即低下頭去,顫聲問:“陛、陛下在說什麽,臣女聽不懂啊!”
葉夫人聽出言下之意,當即跪下來喊冤:“陛下,這事與小女無關啊!徐三小姐是混亂中落水的,小兒也是救妹心切……”
皇帝冷笑一聲,竟不再詢問,直接招了内侍來,将葉家兄妹拖下去行刑,這下子淑妃也站不住了,打葉家人就是打她的臉啊!
她拖着三皇子出來,給葉家兄妹求情,哀聲懇求:“陛下開恩,這事跟宣華無關啊!她隻是湊巧遇到了,她不可能把徐三小姐推下水。”
可惜皇帝這回鐵石心腸,任由内侍将葉家兄妹拖下去,連同相關的幾個船娘,一并行刑。
事情的發展驚住了衆人,就連德妃都沒想到皇帝來真的。
後頭傳來葉家兄妹的慘叫聲,葉夫人哭得就要死過去,大家戰戰兢兢,就連長甯公主也收了哭聲,隻有被擠在最外面的賢妃,神情一派平靜。
“姑母,”柳熙兒咽了咽口水,小聲問,“爲、爲什麽呀……”
明明陛下那麽寵愛淑妃,明明葉家之前那麽得意。
賢妃淡淡說道:“先前叫你多關注外頭的事你不聽,真以爲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都在這裏?這世界早就變了,陛下甯可自己的兒子死了,也不願意昭國公的兒子死在京城。”
柳熙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姑母。這裏是京城,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不在這裏,又在哪裏?即便那位燕二公子勇武過人,有救駕之功,在幾位皇子面前還不是要恭恭敬敬稱臣,怎麽就比他們更重要了?
賢妃看她這樣子,簡直恨鐵不成鋼,随後想到記憶裏的那個人,當初也是這樣錯判了形勢,不禁歎息一聲,沒了訓斥她的心情,說道:“你真以爲,本宮撮合你和燕二,是瞧不起你嗎?你若能成功嫁入昭國公府,可比當皇子妃還要實在,可惜啊……”
到現在也沒找到燕二,多半已經沒命了。她等了這麽多年,才終于等到再次攀上昭國公府的機會,卻被淑妃這個蠢貨給毀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賢妃越想越是惱怒,現下的心情和皇帝倒是合了個十成十,巴不得他把葉家那群壞事的人碎屍萬段!
淑妃那個蠢貨,真以爲那徐三小姐是偏遠小官之女嗎?如今天下各自爲政,京城号令不了東江,管不到西南,也無法節制關中,陛下迫切需要忠于他的實權外臣。要不之前怎麽把蔣奕送到江北去,各種放權,任由他對李氏各種打壓?他召徐氏女入京,又封縣君,又賞重金,就是爲了示之恩寵,将徐煥收爲心腹。
所以說,淑妃的計謀怎麽都不可能得逞,哪怕今日真的是葉宣博救了徐三小姐,皇帝也不可能點頭這門婚事——把徐煥珍愛的女兒嫁給五毒俱全的纨绔,人家不舉反旗就算忠心了!
一個徐三小姐就已經招惹不起,現下又牽扯進燕二公子,葉家算是完了。
皇帝這般作派,不僅僅爲了撒氣,更是安撫昭國公與徐煥。
葉家兄妹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住這重刑。過不多時,葉宣博先一步招了,果然是淑妃叫他在旁邊等着,隻要徐三小姐落水,就趕緊過去救人,務必在衆目睽睽之下,把事情做實了。
葉宣博一招,其他人也就沒必要堅持了。
擦撞的船娘也是先一步得了密令,給葉宣華創造機會。
除了佳儀郡主趕了個湊巧,跟靜華郡主較勁的時候被人利用。
聽到内侍上報的證詞,葉夫人跌坐在地,差點閉過氣去。
“陛下!臣妾沒有!肯定是别人冒名傳的話,陛下您要明查啊!”淑妃仍不肯認罪,撲上前苦苦哀求。
可惜皇帝這回不慣着她了,直接就讓内侍按住,淑妃的發髻披散下來,臉上妝粉被汗水和淚水糊得到處都是,十幾年的風光體面全沒了。
葉夫人大恨,撲過去撕扯小姑子:“原來是你!竟然是你!早叫你年紀大了安分一點,爲什麽非要作死?我的宣華,我的宣博,都被你害死了,嗚嗚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