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煥剛出衙門,就被守衛叮囑了一句:“國公爺早些回家吧,今日十三衛要整頓防衛,以防他們不小心沖撞了。”
徐煥已經意識到不對了,問道:“國舅爺還沒找到嗎?怎的嚴重到如此地步?”
那守衛回道:“還沒消息,太子殿下親自坐鎮,要一并梳理禁軍防衛。所以國公爺最好約束下仆,這兩日盡量少外出。”
徐煥心中一跳,面上客氣地緻謝:“好,多謝你的提醒。”
一路無話回到府中,徐煥方才開口:“事情不對啊,國舅失蹤固然是大事,鬧得這麽大是不是太過了?”
季經贊同:“禁軍十三衛一起出動,這個規格,不知道的還以爲失蹤的是太子呢。”
這話也就是在家裏說說,徐煥瞟了眼門外,低聲道:“叫人遞句話進宮,我瞧着要有大事,阿吟這幾日就要發動了,可不能出意外。”
季經答應一聲,誰知他剛出去,就帶了個人進來:“大人,杜将軍派人傳話來了。”
徐煥一怔,卻聽那人恭敬禀道:“問國公爺安。時間緊迫,杜将軍無法親自前來,故而命卑下來傳話。”
徐煥鎮定地點頭:“你說。”
這人看了眼外頭,确定沒有旁人,低聲開口:“杜将軍說了三件事,其一,王妃已有安排,國公爺不必憂心;其二,卑下走後,您想法子與家人悄悄離開府邸,今夜若無事,明日照常上值,入夜依然不住府中,什麽時候事情定了,您再回來。其三,您想法子給萬将軍傳個信,叫龍山衛随時待命。”
京畿地界的南源嫡系,除了杜鳴的禁軍第九衛,還有萬嵩的龍山衛。龍山衛駐防之地離京城不過幾十裏,調度及時可以救命。
徐煥從這段話裏意識到什麽,後背竄上來一股涼氣:“那宮裏……”
“您安心,王妃心中有數。”
徐煥吐出一口氣,颔首應下:“老夫知道了,你回去複命吧。”
人一走,徐煥再不遮掩自己的憂慮,喃喃道:“果然出事了,太子……”
“看來國舅爺就在太子手裏。”季經輕聲道,“他怕身世敗露,狗急跳牆了。”
徐煥摸了摸下巴,其實他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譬如,燕承的身世是明德帝幹的,他怕什麽敗露?還有,禁軍大多數是明德帝的嫡系,他哪來的底氣可以對抗?
想來其中有他不知道的隐情,自己人不在宮中,難知全貌,隻能相信女兒了。
“既然阿吟有數,那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幫她的忙。”徐煥說,“你拿我的信物,叫人去找老萬……”
如此這般,囑咐了一些事。
季經一一應下:“是。”
……
傍晚,天色陰了下來。
徐吟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門,擡頭看向天際的陰雲。
“起風了,怕是要下雨。”小桑說了一句,“王妃進去避一避吧。”
“無妨。”徐吟笑笑,“秋雨喜人,把茶桌搬來,我要在這裏賞景。”
小桑雖然不明白有什麽景好賞的,但還是聽話地叫人搬桌子去了。
徐吟坐下來,涼風絲絲繞耳,消去最後的暑意。
她還以爲燕承能再撐一撐,沒想到一個董國舅就讓他沉不住氣了——這讓她窺見了明德帝的态度,說明自己可以放手施爲了。
一壺熱茶喝完,一名宮人快步進來,向她低聲禀道:“太子殿下進宮了。”
徐吟不動聲色,将桌上的茶壺輕輕一推,尖銳的碎瓷聲乍然響起。
她澹定地扶着宮人起身,對趕來的小滿說道:“去告訴莊嬷嬷,我肚子開始痛了。”
小滿吓了一跳,連王妃也忘了叫:“小姐要發動了嗎?快快快,扶進去,叫莊嬷嬷來,還有準備好的東西,對了,要禀報娘娘……太醫,太醫呢?”
語無倫次的小滿成功把氣氛帶得緊張起來,裏裏外外服侍的宮人内侍跟着一通忙亂。
……
烏雲聚合時,燕承踏進紫辰殿。
皇後急忙迎上來:“你這會兒進宮,是你舅舅找到了嗎?”
燕承平靜地回道:“還沒有,不過我們已經搜索到賊人的蹤迹,想必很快有消息了。”
皇後撫了撫胸口:“但願不是什麽要命的強人,隻要人活着,别的都好說。”
燕承沒心思敷衍她,隻問:“父親呢?”
“剛喝完藥睡下了。”
燕承點點頭,正琢磨着把她打發走,就見一個小内侍急步跑過來,“撲通”一聲跪下,喊道:“娘娘!晉王妃,晉王妃發動了!”
皇後一驚,忙問:“見紅還是破水了?穩婆在不在?去請太醫了嗎?”
那小内侍口齒還算清晰,回道:“奴婢不知,晉王妃方才在喝茶,忽然腹痛起來。穩婆已經在了,太醫也去請了。”
皇後略微放心一些,轉頭道:“阿承,我先過去了,小二媳婦是頭胎,隻怕心裏慌得很。”
燕承微微一笑,隻覺得老天都在幫他:“我明白,母親趕緊去吧。”
皇後匆忙交待了掌事幾句,便往留芳齋趕去。
待她踏進留芳齋,豆大的雨滴伴随着雷聲落了下來。
皇後心口狂跳,總有不詳的預感。
随即一轉念,什麽吉祥不吉祥,隻要自家高興,這個孩子就是吉祥的。天家的福氣,還怕壓不下那些歪門邪道?便挺直了腰杆子去看情況。
正房裏宮人進進出出,有提熱水的,有送棉布的,還有提着吃食的,一切忙而不亂。
皇後一眼掃過去,心定了不少。看樣子,并沒有出意料之外的狀況,莊嬷嬷處理得很好。對了,莊嬷嬷呢?
“娘娘請。”正房前的丫頭撩起了簾子。
皇後踏進去,便是一愣。
“唔唔!唔唔!”這個被堵了嘴巴的婆子,不是莊嬷嬷又是誰?
她再一轉頭,就看到本該躺在床上的徐吟穩穩當當地坐着,面前擺着吃食,手裏拿着快子,揚眉問:“母親用過飯了嗎?不如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