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舅派人四下查訪,倒是找到了柳氏當年養病的莊子,但是莊子早已易主,人也換了好幾撥,問來問去都沒個準信。
事情陷入了僵局,他正愁着,長随急急來報。
“老爺,不好了。”
“什麽事?”
“鳳凰鎮傳來的消息,柳九郎吃醉了酒,跟人争風吃醋,被打死了!”
“什麽?”董國舅臉色大變,猛地站起。
長随滿臉羞愧:“小的無能,沒叫人看好他。”
董國舅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坐回去,喃喃道:“怎麽會這麽巧?那鳳凰鎮才多大……”
說着,他擡頭問:“對方是什麽人?可查過了?”
長随回道:“是過路人,事發以後跑了,官府沒截到人。”
董國舅越想越是心驚:“難不成被人滅口了?”
連太子不是皇後親生這種事都能發生,他現在一點也不敢僥幸。
隻是這麽一來,就有一個問題擺在面前。如果柳九郎真是被人滅口,究竟是誰幹的?他查柳家人的事被知道了嗎?有人不希望他查下去?
他第一個懷疑明德帝,但很快否了。是明德帝自己叫他查柳七郎的,如果覺得不對,叫停就是了,犯不着費這個事。
那是不是說明,還有人知道這件事,所以他一查柳家就動手滅口了?
可這件事如此機密,還有誰會知道内情呢?
董國舅想着想着,臉色慢慢變了:“難道……”
事情出了岔子,董國舅連出去喝酒都心不在焉的,心裏琢磨着要怎麽試探燕承。直接去找肯定不行,那等于攤牌了。而且,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燕承幹的,如果真是的話,會不會疑心他知道真相,痛下殺手?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不能打草驚蛇。燕承還是太子,明德帝态度不明,他怕給姐姐和燕淩惹麻煩。
正想着,一輛車在旁邊停了下來,車窗簾子掀起,露出燕承的臉:“舅舅,您去哪兒?”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董國舅吓了一跳,很快鎮定下來,行禮道:“殿下怎麽在這兒?今兒不忙嗎?”
“我正是出來辦事。”燕承簡短地答畢,又道,“舅舅怎的如此見外?咱們一家人,用不着那些虛禮,還像往常一樣叫我阿承就是。”
“這不好……”
話沒說完,燕承補了一句:“父親也是這麽說的。”
董國舅隻得應下:“那好吧,阿承。”
燕承又問回剛才的問題:“舅舅去哪兒?要不要我捎上一程?”
董國舅還沒想好怎麽辦,就道:“不用不用,我近日買了些地,正想去京郊看看。你公務繁忙,這也不順路,就别耽擱了。”
哪知燕承一副驚喜的樣子:“真是巧了,我正要去京郊巡視,不如一起走吧?”
董國舅沒料到這出,但他是真不想跟燕承相處,忙道:“真不用,回頭他們就把車趕過來了,沒得耽誤你。”
“那就讓他們跟在後頭。自打舅舅入京,見面的次數有限,我心裏委實過意不去。今日碰巧了,正好我請教舅舅一些經營的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董國舅沒法再拒絕,隻得應下來,上了燕承的車。
别說,東宮的車駕,便是他再有錢也不能比,畢竟規格在這裏。座椅既香且軟,點心茶水一應俱全,車上還有内侍聽候差遣。
燕承親手給董國舅奉了茶,揮手讓内侍下去,二人獨處。
“舅舅都在忙什麽?上回遇到舅母進宮,聽說您近日時常不在家。”
董國舅含糊地說了一句:“能忙什麽?還不就那點事兒。我們家遷回來了,産業自然要帶回來。”
“舅舅都置辦了哪些産業?我近日在學民生,正需要了解這方面的情況。”
董國舅定定神,回道:“也就買了些莊子,再看看能不能在周邊買些地開幾個鋪子。”
“周邊?”燕承很感興趣的樣子,“舅舅說的是京畿那幾個縣嗎?”
“對,京裏地價貴,買鋪子還是太貴,倒是那幾個縣都便宜,人流也不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還真讨論起來了。
說着說着,燕承冷不丁問了句:“那舅舅最看好的是哪個?鳳凰鎮如何?”
董國舅聽他提起鳳凰鎮就心驚,觑了一眼,沒見燕承神情異常,方才回道:“鳳凰鎮有點偏,還得慢慢看。”
燕承哦了聲,又問起别的事來。
兩人一路說着,車駕出了城門,燕承命人停下:“舅舅,我還要轉道去軍營,就送到這裏了。”
董國舅内心松了口氣,笑道:“好,你去辦事,路上小心些。”
燕承輕輕颔首:“多謝舅舅關心,您更要保重。”
甥舅二人告别,董國舅登上自己的車,脫力地癱在座位上。
吓死他了,突然問什麽鳳凰鎮,差點以爲燕承知道了。這小子到底什麽情況,今日瞧着神态無異,難不成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董國舅想着想着,忽然一驚。
不對,他剛開始說的是幾個縣,鳳凰鎮卻是下屬不起眼的一個鎮,爲何燕承會單獨提起?偏偏是鳳凰鎮,不是别的什麽鎮。
這個念頭浮起,董國舅再也安不下心,撩起車簾喊道:“阿仲,調頭,我們回城!”
但他喊了幾聲都沒人應,董國舅察覺到異樣,伸手去揪那長随的衣服。
但他手還沒碰到,就被抓住了。
背對着他的長随側過頭來,将頭上的帽子往上擡了擡,露出一張陌生的帶着不懷好意的臉:“國舅爺小心,掉下去了我們可賠不起。”
董國舅大驚:“你是什麽人?想幹什麽?快停車,我要回城!”
兩名長随對了個眼色,同時返身撲進車箱,一個抓着上身捂住嘴,一個抽出腰帶去捆他的手。
“唔唔唔……”董國舅拼命掙紮,目眦欲裂。
他現在知道了,動手殺柳九郎的人真的是燕承,這小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現在是不是也要滅他的口?姐姐養了他這麽多年,他竟這樣恩将仇報!
可惜董國舅人單勢孤,掙紮得狠了,對方不耐煩起來,幹脆一個手刀劈暈。
馬車的晃動一下停止,随即離開大路駛入小道,很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