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霖索性豁出去了,他伸手一指蹲坐在地上的小黑貓,怒聲道:“你的貓跑到白沙灘,把我們擄到這裏,現在反倒回不去了?怎麽可能,讓它帶我們回去!”
“喵。”
黑貓惱怒地朝葛霖龇牙,發現主人站在旁邊沒有半點反應後,黑貓立刻跑到伊羅卡腳邊,一邊喵喵叫,一邊瞪着葛霖。
那副模樣,就算葛霖不懂貓語也能猜到它在告狀。
伊羅卡伸手拎住黑貓脖頸後的毛皮,把它提到自己臉前,就這樣跟寵物進行了眼神對決。
幾秒鍾後,黑貓扭動四肢,不停地發出細細弱弱地哼唧聲。
“說實話,嘉弗艾!”伊羅卡繼續盯着黑貓。
黑貓沮喪地放棄了掙紮。
伊羅卡把它放到地上,黑貓立刻在地上忙碌起來,它從床底拽出那雙鞋,一邊一個放下去,然後又掏出了魚骨頭狀的黑色磨牙玩具,放在兩隻鞋的中間。
黑貓趴在左邊的鞋子上,擺出好奇的樣子,時不時張望兩下,又低頭嗅一嗅,就這樣猶豫了一陣,最終沒有忍住,往前一躍落到了右邊的鞋子上。
它在右邊是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樣子,隻是總要回頭看看左邊,好像很不安,但又舍不得右邊的鞋子,最終它咬斷了鞋面上的一個橢圓形的銀葉裝飾扣,帶着戰利品重新跳回左邊。
這一切結束後,黑貓一爪把右邊的鞋子拍飛到了牆壁上,然後蹲在那裏,一臉無辜地朝着原本放鞋的位置,搖了搖頭。
黑貓重新走到伊羅卡面前,它縮起身體,金色眼睛裏冒出水光,先是全身僵硬,随後邁着小步一點點往後退,腦袋偏着,好像在遭受主人堪比狂風暴雨般怒吼,喉嚨裏發出可憐兮兮的叫聲。
最後黑貓叼起戰利品扣子,垂頭喪氣地回到左邊鞋子旁,它努力往前方張望,不知所措。因爲原來的位置已經沒有鞋子了,自然沒辦法把扣子送回去。
葛霖:……
伊德:……
魔影嘉弗艾的恐怖形象被徹底颠覆,回想第一眼看到這隻恐怖大貓時,萬萬想不到它是一隻演技優秀得可以參選奧斯卡的貓。
雖然伊羅卡知道自家貓的“才華”,但他從來沒有爲了貓跟别人道歉,向别人解釋,請别人圍觀嘉弗艾表演的經驗。
一切都是嘉弗艾的錯。
伊羅卡維持着冷靜從容的神态,仿佛尴尬的那個人不是他。
“嘉弗艾說,現在它找不到你們的世界,沒辦法送你們回去。”
葛霖與伊德不約而同地望向那枚葉子裝飾扣,表情都有些扭曲。
左邊的鞋子是西格羅,右邊的鞋子是白沙灘,中間擺着魚骨頭的地方是大海。某天黑貓在海邊覓食散步,忽然發現了一條通往異世界的裂縫?太特麽荒謬了!
“如果這條裂縫再次出現呢?”葛霖直視着伊羅卡的眼睛問。
伊羅卡沒有猶豫,直接回答:“我會讓嘉弗艾把你們送回去。”
伊德滿眼驚喜,好像整個人都變得輕松了。
葛霖卻沒有這麽樂觀。
“在我們兩個世界之間有一條通道,這條通道至少出現了兩次……這條時空裂縫不是随機出現的,它擁有規律。”
這段句子的名詞太多,葛霖隻能讓伊德翻譯給戰神。
伊德說完後,自己補了一句:“規律肯定是四年一次,我比你早來了四年。”
葛霖卻不同意,除非四年後出現第三個人,否則不能證明這點,而且——
“有件事你并不知道。”
“啊?”伊德茫然地看葛霖。
“你遇到嘉弗艾的那一年,跟我出事的時間,是同一年。”
葛霖一開始也以爲酒館老闆伊德是四年前的夏天在白沙灘出事的,因爲葛霖在白沙灘遊玩時,沒有聽過遊樂園工作人員失蹤的事,也沒有看過相關新聞報道,加上伊德宣稱自己來到西格羅四年多了,他們兩個就随着思維慣性走入了誤區。
以爲搞明白了時間,連對方出事的年份都沒問。
伊德以前是個埋頭打工賺錢的小人物,他不關心時事,不閱讀報紙,是一個不依靠互聯網時代生活娛樂的單身男人。這讓他平時跟葛霖聊天時,話題也不會牽扯到這些事情上,陰差陽錯到了現在。
“我看了你自己編的日曆,就是計算你來到西格羅多久的那本小冊子。上面隻有星期幾跟日期,沒有陰曆也沒有節日标注……我發現得很遲,我以爲你給我看的那一頁是今年的,因爲跟我記憶的星期日期相同,結果某一次往後翻才發現那是你記錄的第一年。”
伊德張口結舌,他完全懵了。
“如果時間是一條河流,我們離開了屬于地球的河流,來到名爲西萊大陸的河流後,我們在原來那條河流的前後位置以及距離,根本不能作爲參照物!它可能變得更遠,也可能更近!簡單地說,你在西格羅生活了四年,地球上隻過了一個月,這就是證據!”葛霖頭痛地比劃着,他也很難解釋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隻能靠猜。
“可是……我們等通道出現回地球的話,按照這邊的時間算就行了啊!爲什麽要管地球時間呢?”伊德也忘了要跟伊羅卡翻譯,全心全意跟葛霖争辯起來。
葛霖無力地扶額。
伊德咧開嘴笑了:“老實說,發現自己隻是消失一個月我還挺高興的,我老家的父母肯定還不知道我失蹤的事,也不會傷心!”
葛霖不想打破伊德的美好期望,但他不得不這麽做。
“魔影嘉弗艾在四年前跟幾個月前去閑逛的兩次,在地球隻是間隔了一個月,如果四年後它再次來到地球,達到了史前恐龍時期呢?我們不能保證時間落點,這才是關鍵!”
伊德臉色漲紅,連連搖頭:“不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也許不是史前時代,而是千萬年後人類滅絕的地球。到時候我們怎麽辦?請嘉弗艾再把我們帶回來?然後每隔四年試驗一次,看看自己是否中獎?這一切的前提還是那條該死的通道肯定會在四年後出現,而不是從此消失不見!”
這番話吓得伊德除了搖頭,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葛霖吐出一口濁氣,揉着太陽穴也陷入了沉默。
這些話一直藏在葛霖的心裏,因爲之前沒有回去的希望,說這些也沒用,後來在海邊山崖見到戰神一招毀去了海蜥軍團,知道西萊大陸真的有神時,葛霖心裏又燃起了希望。
然而這個神,隻是類似史詩級英雄的存在。
他不會逆轉時光,不會創造世界,更不能擡個手就把他們送回正确的時間跟地點。
“你們在說什麽?”伊羅卡耐心地等他們說完,才開口問。
伊德魂不守舍,結結巴巴地翻譯了一遍。
戰神聽完,陷入了深思。
黑貓揪着伊羅卡的袍子下擺蕩秋千,伊羅卡直接把它拎起來放進自己懷裏,同時禁锢了黑貓的四肢,阻止它亂動。
“也許沒有那麽糟糕,我本來要告訴你們另外一件事。”
碧藍色的眼睛直視葛霖,後者又一次避開了。
伊羅卡在葛霖眼裏是一個發光體,或許叫意識磁鐵更形象,面對這樣的人,很難保持清醒跟獨立思考能力。
“什麽?”葛霖強迫自己的意識回到嚴肅的話題上。
“爲了減緩死亡的到來,我選擇了沉睡。一千年前,西萊大陸上從未出現過海蜥這樣的生物……它們跟你們一樣來曆不明。”
葛霖震驚了,難道戰神伊羅卡的意思是,海底深處還有另外一道空間裂縫?
伊羅卡看出了他的疑惑,緩緩搖頭說:“不,它們身上有魔力。”
接下來就是兩個地球人被迫接受西萊大陸常識的時間。
這個世界的每一根草,甚至一陣風都帶有微弱的魔力,山林裏跑動的野獸就更不要說了。然而西格羅是一個奇妙的地方,這裏不僅地理位置封閉,還是一塊拒絕魔法的土地。
這裏的人,這裏的樹,這裏的生靈都有魔力,但是西格羅從來沒有誕生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魔獸。
就算把一對魔獸帶進西格羅,它們也生不出孩子。
同樣的,西格羅人一輩子也學不會魔法。
“西格羅的魔力是純淨的,也是平衡的。它們屬于這片天空,屬于這塊土地,是規則,也是秩序。但海蜥不是,它們的魔力帶有強烈的惡念,強大、混亂、生來就是爲了破壞這裏的一切……”伊羅卡揉着懷裏的黑貓,低聲說,“我從這股力量裏,感覺到了跟我相等的氣息。”
“什麽?”
“……按照西萊大陸的習慣,可以稱之爲神,而且不止一個。”
伊羅卡凝視着葛霖,目光銳利,“海蜥從海上來,讓你們來到西格羅的空間裂縫,也出現在海邊。我不認爲這兩者之間毫無關聯,找到這個混亂的源頭……你們可以回家,我能安心地迎接死亡。西格羅是我的故鄉,我不允許這種隐患繼續存在。”
裂縫的那一頭通往地球。
魔影嘉弗艾縱身一躍,葛霖與伊德就倒黴地來了一次異世體驗遊。
因爲西格羅是個特殊的地方,按照戰神伊羅卡的說法,這裏的魔力是平衡的,自成規則。有破壞就會有修複,葛霖把這個理解成了環境的自我淨化能力。于是裂縫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按照這個規則,隻要那股充滿惡意的魔力繼續沖擊西格羅,在海蜥們卷土重來的前夕,這條回家的路肯定會再次開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