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霖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西格羅的石堡,那片深深淺淺的紅色野草填滿的山谷,人們手舉火把,唱歌跳舞掰手腕。空酒桶高高的壘了起來,喝醉的狼騎士們撒了酒瘋,扛着自己的狼賽跑。
巨貓側躺在山坡上,呼噜打得震天響。
胖子伊德跑了過來,笑眯眯地遞給葛霖一盤烤土豆。
夢境的前半段充滿了歡聲笑語,不知道爲什麽,忽然葛霖與伊德就被周圍那些西格羅人包圍了,一個葛霖覺得很眼熟的面孔憤怒地高聲喊着話。
“這兩個異族人想要偷戰神之劍!”
葛霖拔腿就跑,半路上他看到了那輛銀灰色的凱迪拉克,他立刻沖上了車,一腳油門向着森林邊緣沖去。跑着跑着他想起自己忘記了伊德,一回頭發現胖子兩腿生風,跟在後面狂追呢,身後是一群揮舞着兵器的狼騎士。
夢沒有邏輯,葛霖也沒有懷疑伊德爲什麽能跑得這麽快,就像他剛才沒用鑰匙也順利發動了汽車。經過一場混亂的汽車野狼追逐大戰之後,葛霖順利把胖子接上了車。
凱迪拉克的速度越來越快,把狼騎士遠遠地丢在了後面,夢境裏劫後餘生的兩人狂喜大笑。葛霖笑着笑着,忽然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同時車窗前方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貓爪,兇狠地向汽車拍過來。
凱迪拉克瞬間上天,連車前輪都被拍飛了一個。
葛霖眼前一黑。
他醒了。
房間裏昏暗一片,心髒劇烈地跳動着,葛霖半跪着站在床邊好一陣子,才慢吞吞地把武器暗錐重新塞回皮套,放在枕頭下面。
随手拍亮了魔法燈,撩開窗簾發現外面天空已經蒙蒙亮了。
——在丹朵,大約隻有科維爾這樣的貴族家裏,才能欣賞到黎明的朦胧光線。
葛霖松口上衣的紐扣,那段混亂的夢境随着他的清醒基本已經模糊了,隻記得貓爪攻擊與高喊着“異族人想要偷戰神之劍”的廚師吉魯。
葛霖一拍腦門,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忘了!
酒館裏那個廚師吉魯,一直對他跟伊德心懷警惕,覺得他們要偷盜戰神之劍。目标戰神都出現了,喬安還那麽想去西格羅,該不會就是爲了那把叫永恒誓約之劍的神器吧?
葛霖急忙打開盥洗室的門,然後又從另外一道門進入伊羅卡的卧室。
房間裏挂着窗簾,沒有一點光。
葛霖一愣,他記得伊羅卡不需要睡眠,現在房間裏連燈都沒有,人不在?
葛霖想都不想,又打開了卧室門,客廳裏柔和的光線照進房内,葛霖從黑暗裏走出來,眼睛因爲适應光線微微眯起,然後就對上了一雙碧藍色的眼睛。
“你醒了?”
伊羅卡靠在一張椅子上,手裏拿着丹朵稱爲報紙的魔力闆,手邊的小桌上放着一杯澄清的酒液,還有兩三盤精緻的鮮果點心。
“我一件事想要問你。”葛霖拎起一張椅子放在伊羅卡面前,認真地說,“從前是不是有人來過西格羅,想要偷走戰神之劍?”
客廳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伊羅卡有些意外地望着葛霖。
“爲什麽忽然這樣問?”
“想起一些事。”葛霖把廚師吉魯對他們懷疑濃厚敵意的事說了一遍。
伊羅卡輕聲說:“可能确實有過這樣的人,想要獲得戰神之劍。”
葛霖驚訝地地問:“你不知道?”
“有嘉弗艾,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我。”伊羅卡微微一笑,對葛霖說,“如果有的話,他們的動機很單純,就像我年輕的時候去做冒險者,尋找神之寶藏一樣。他們以爲我死了,如果能夠繼承戰神之劍,就有可能成爲新的戰神。”
“怎麽可能!”葛霖脫口而出,“你跟西萊大陸大部分聖階武者的武技體系都不一樣,能繼承戰神之名的,大概隻有戰神殿祭司跟西格羅人吧!”
說完之後,葛霖又想到伊羅卡以前根本不知道戰神殿的存在。
“等等,那把神器是你留給西格羅人的?”
伊羅卡贊許地點頭。
他靠在椅子上,手指描摹着酒杯上的花紋,神情悠閑地說:“這把劍上有一個誓言,也可以稱爲喚醒神器的意志,就是保護西格羅。當初我知道,西格羅人除非遇到危險,否則他們是不願意離開故鄉的,也不會成爲神。”
葛霖想到西格羅人曾經遭遇過海嘯,幾乎覆滅的事,他心裏覺得伊羅卡真是用心良苦,按照這個計劃,戰神長眠在他的故土,還把最大的财富留給了西格羅。
結果戰神沒死,神器也沒派上用場,守衛西格羅的是巨貓。
葛霖忍不住同情那些聖階強者了,因爲曆史記載戰神回到了西格羅從此沒有再出現,所以他們爲了神之寶藏,艱難地翻越雪山,穿過幽語密林,走了一趟不折不扣的地獄之旅,曆經九死一生,卻根本沒有獲得寶藏的可能。
“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沒有希望?”葛霖努力回憶語言課的内容。
“獲得神之寶藏,并不代表能夠繼承隕落的神靈意識,如果失敗了,他們無法帶走寶藏,這個機會還可以給第二個人,而失敗者仍然有可能成爲神,隻要他領悟了神靈的境界,他很有可能成爲新的神。在我之前,西萊大陸也沒有‘戰神伊羅卡’之名。”
這邏輯有點繞,葛霖勉強聽出了重點。
——戰神之劍可以讓人成爲神,也許是戰神,也許是别的神,具體要看獲得這柄劍的人能力跟運氣怎麽樣,兩項數值都要高,一個也不能少。
隻有成爲新的戰神,才能真正地拿起那柄劍,否則這個神之寶藏會永遠留在西格羅。
葛霖揣摩着喬安的想法。
像喬安這樣怕死的家夥,應該是想去撿便宜,趁亂去摸劍什麽的,不管有用沒用,反正摸一摸也不吃虧。
可是同時問題也來了,聖階強者才有“成神”的機會,像巴雷那樣沉迷升級的家夥就算了,像喬安這種普通人,能有什麽用?
難道喬安不是神力造物,他體内沒有神力,也是一個普通人。因爲不會魔法的地球人,成爲戰神的幾率比較大?衆神就是使用這種方法來麻痹伊羅卡,讓戰神分不清到底哪個地球人才是神力造物,哪個是處心積慮要獲得戰神之劍的真正棋子?
葛霖想着想着,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的嫌疑更大了!
因爲怎麽看,他都像第二種情況,早早投誠站在伊羅卡這邊,其實不懷好意。
“我……有個問題。”葛霖虛弱地開口。
“什麽事?”
伊羅卡側頭,他發現葛霖的靈魂之火又出現了大面積的陰影。
“我有成爲神的希望嗎?”葛霖十分緊張。
哪怕這個問題會招來懷疑,他也希望可以盡快弄清楚,如果不知道答案,故意回避它,對他們調查真相很不利。
——而且伊羅卡說過,會相信他。
葛霖趁着客廳裏面隻有他們兩人,還是鼓足勇氣問了。
伊羅卡看出了葛霖的不安,他果斷地給出了答複。
“不能。”
葛霖立刻松了口氣,事實對他有利,當然再好不過。
信任是脆弱的琉璃,需要好好對待,葛霖不願意揮霍伊羅卡對他的信任,
努力讓自己的思路回到問題上,葛霖皺眉說:“那我就不明白衆神在做什麽了,既然地球人不能成爲神,他們爲什麽要去找巴雷喬安這樣的人,隔着世界拉人過來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
“什麽?”
“喬安應該是非常實際的人,跟他談論遠大的理想、豐厚的收益,統統不管用。就算衆神欺騙了他,說拿到戰神之劍就能成爲神,喬安可能也不會放在心上。”葛霖表情認真地說,“他不是傻子,被幾句空話就忽悠得熱血上湧。”
伊羅卡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趣。
“忽悠”什麽的,是葛霖硬生生捏造出來的通用語新詞,乍聽不能理解,聯系古西萊語的諧音翻譯,指的是“毒藥糖果”。
伊羅卡忍不住問:“那巴雷呢,他算是被‘忽悠’了?”
“……那個家夥不是熱血上湧,而是精蟲上腦。”葛霖滿臉嫌棄。
一想起巴雷要跟大陸所有國家的公主不穿衣服親密聊人生的願望,葛霖就覺得丢臉。
“所以我認爲喬安受到了監視,否則他消極度日,完全不管任務也是可以的。”
“如果他是神力造物,那位神随時都可以殺死他,你也說了他特别怕死。”伊羅卡提醒葛霖道,“他積極的動力,除了利益這個可能,還有恐懼。也許衆神派出這七個人時,告訴他們隻有成功者才能活下去。”
“不!”葛霖果斷地說,“如果是這樣,他不敢對我提出結盟。”
失敗者都要死,還結什麽盟,又不是生死關頭不聯手馬上就要喪命的情況。
伊羅卡想了想,承認葛霖說得很有道理。
“那麽,你認爲這個監視者是誰?一個可以待在喬安身邊,擁有喬安的信任,不怕喬安隐瞞,也不擔心被人懷疑的監視者?”
“……感覺很像我們家鄉故事裏的任務系統。”
“那是什麽?”
葛霖慶幸自己看過這類小說,他艱難地解釋說:“就是任務引導者,隻服務一個玩家,它們負責提醒任務的進度,指示下一步任務目标。有時候會給做任務的人一點小恩小惠,比如完成一個小任務之後獎勵積分,積分可以兌換無形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體力增加,魔力增加等等。”
“這樣的引導者很多?”
“不,這隻是我們那邊的……幻想,人工智能是很高級的科技,我也解釋不了。”葛霖相當無力。實際上這個猜測荒謬得他都不願意相信。
“算了,也許是我想多了,可能還有别的……”
“你說的引導者,一般存在于什麽地方?”
“呃,腦子裏?”葛霖也不确定,他又沒有帶着系統穿越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