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面揭穿“犯瘾”這一事實的伊羅卡,表情差點沒有繃住,臉色變來變去。
葛霖見勢不妙,找個借口跑了。
他這一走,始終忍着笑的費南多大祭司終于憋不住了,順手抱起那隻狼,把腦袋埋在長毛裏,發出可疑又古怪的聲響。
這隻灰狼原本曬得好好的太陽,忽遇襲擊,獠牙利爪同時露出,然而抱住它的手臂極其有力,熟練地化解了灰狼的所有反抗。
灰狼沮喪地轉過頭,無奈任由背部遭受蹂躏。
“吾神的煩惱,我會想辦法解決。”大祭司笑夠了,終于一本正經地發話。
“不必。”
伊羅卡臉色恢複了正常,然而語氣暴露了他的心情。
戰神頭也不回地走了,費南多以爲他要找罪魁禍首葛霖算賬,于是慢悠悠地過去看熱鬧。
葛霖逃遁的借口,是去看戰神殿的人日常修煉。
——神殿修煉武技的事,不算是什麽秘密,每天成群的人往後山走,回來時渾身濕透,仿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葛霖差點以爲他們坐在瀑布下面被水沖呢!
事實當然沒有那麽誇張,瀑布的水壓分分鍾能把一個人拍成肉餅,就算戰神殿的人鋼筋鐵骨,喜歡蹲瀑布下面修煉武技跟魔法,那也得考慮洗澡水能不能喝的問題。
真正用來練習武技的地方是神殿後山的一個水潭,不是活水,沒有溪流注入,也沒有分支流淌到别的地方。
潭水碧青,倒映着茂密的樹林,就像山林之間的一道美景。
一塊塊褐色圓石浸在水潭裏,濃霧彌漫的時候,它們就像泡在乳白色濃湯裏的香菇。
葛霖尴尬地摸了下胃,覺得自己到了西萊大陸之後,做夢都在想念地球的菜譜,明明麥侖鎮上也有不少美食。
可是這石頭,真的很像肥肥胖胖,菌蓋上還用刀劃了個十字的香菇啊!
令葛霖感到遺憾地是,“湯”是白色,如果是翻滾着氣泡的岩漿,豈不是更像了?再飄點兒長得像蔬菜的樹枝,像金針菇的草藥……
“砰!”
湯鍋裏跳下去一個人,打碎了葛霖的美味幻想。
這就是一個水潭,不是火鍋,連清湯鍋都不是!
葛霖失望地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平複了心情,再睜開眼時,他看見霧氣散開了——水潭上方的迷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變化。
瞬間這個迷人的湯鍋就變成了浴池,不僅潭水裏有人,還有一些光頭祭司站在褐色圓石上。
葛霖:……
他忽然發現,其實戰神殿有女性。
身上該有的肌肉一塊都不缺,其中一個女祭司的胳膊比葛霖大腿還要粗。
戰神殿隻有低級武者有頭發,女祭司同樣光着腦門,加上長相都很普通,沒有一張女性化特征明顯的面孔,很難注意到她們的性别。
現在男人袒胸露背,女祭司跟女武者身上多穿了一件護胸的小皮甲,葛霖才發現了這個事實。
祭司們脫了上衣,隻穿一條短褲,露出強健有力的身軀,他們在濕滑的石塊上飛快跑動,手裏拿着沒有開刃的武器,互相搏擊。
霧氣一來,他們就停止了動作。
隔着迷霧,裏面無聲無息的,偶爾有一聲落水的響動,等到霧氣再度散開時,水裏飄着的“屍體”比剛才增加了一些。
“霧裏有毒?”這是葛霖的第一反應。
“不是,問題是水。”
武者們早就落敗淘汰上岸了,他們的神智好像還不清醒,看見葛霖,居然過了一好會兒才想起這個人是誰。
對于兩位來曆奇怪的神使,戰神殿的人各有看法,但是大祭司說了是真的,祭司們也沒有反對,那麽就算是假的,他們也得當成真的。
雖然他們是神殿的人,但是他們從來不用向神禱告,真假什麽的,低級武者真的無所謂。
葛霖也沒真的擺出神使的架子,他腦子還沒進水,裝13是陰謀需要,沒事來一手簡直智障。再說他看得出來,費南多大祭司對伊羅卡很是恭敬,卻不是信仰崇拜。
伊羅卡在觀察這位大祭司的時候,費南多同樣也在打量戰神。葛霖可沒有忘記伊羅卡說過的,繼承“費南多”這個名字的人第一志願是成神,第二志願是做“理想的神殿大祭司”。
什麽叫理想的神殿大祭司?
大祭司不是重點,理想的神殿才是!
就算神殿典籍裏全部是贊美戰神的句子,可是這一任的費南多又沒親眼見過,理想的神殿可以沒有神,千萬不能來一個不符合理想的神。
葛霖可不知道“費南多”的理想概念是什麽,更沒辦法知道伊羅卡合不合這個标準。最妥當的選擇就是不去過問戰神殿的事,神什麽的,做個吉祥物就好。
神都這個待遇了,葛霖還用說嗎?他又沒有作死的愛好!
“霧很濃,如果站在裏面,連自己腳背的都看不清。這些石頭非常濕滑,很難站立,分布也沒有什麽規則,如果落水就會瞬間昏迷過去。”
葛霖盯着水潭,很感興趣。
距離巴雷再次進入迷幻之森應該還有好幾天,葛霖的語言課也上完了,正愁沒有辦法提升武技呢,每天爬樹爬得他快要以爲自己是猴子了。
盡管心裏躍躍欲試,葛霖也不會貿然上前找揍。
如果西萊大陸的武力值滿分一萬,葛霖覺得自己隻有五。
水潭隻是戰神殿其中一個修煉武技的地方,葛霖又逛了兩處,隻是這兩個地方似乎都涉及到魔法,一群人懸浮在距離地面半米的空中,竭力保持支撐的時間久一點,還有一些人隔着很遠的距離,對着西瓜狀的水果虛空揮舞兵器,看起來特别可笑。
葛霖逛了一圈,又回到了水潭邊。
天近傍晚,祭司們已經離開了這裏,隻有一些低級武者在靠近岸邊的石頭上蹦來跳去,葛霖不禁心癢起來,他走到水邊,試探着伸腳。
腳底接觸到石塊時,明明沒有着力,還是控制不住地往前一滑,靴子前段都浸在了水裏。
幸好靴子是西格羅帶出來的,海蜥皮,高級防水貨。
葛霖心裏一動,想起他還有一件海蜥鱗甲做成的披風,因爲西格羅人普遍高大,好好一件披風他穿得跟麻袋一樣。
麻袋有麻袋的好處,他們駕船離開天穹海的那天,狂風暴雨,葛霖除了頭發跟臉哪兒都沒被雨打濕,披風下面的身體暖和得很。
可惜那件披風留在老庫薩家裏,不然跌進水裏可能也沒事,隻要不嗆上幾口水。
葛霖一邊遺憾,一邊也沒閑着,他繞着水潭走了兩圈,終于選定了一處他認爲很适合“新手”的地方。
石頭平均個頭大,附近的石塊數量也多。
深深吸了口氣,葛霖毅然踏了上去,下一秒身體一歪,然而摔倒之前,葛霖已經把平衡調整回去了。
左歪右歪,後仰前傾……葛霖在這一塊塊石頭附近小範圍挪移,雙手都張開用來糾正平衡了,那手舞足蹈的模樣十分可笑。
以前他怎麽都能站穩,那是因爲滑腳之後,總能踩到實處,現在除了滑就是滑,這些清湯鍋裏的“香菇”個個都是滑不溜丢的,即使最大的那塊,也比不上水果手機的屏幕。
葛霖身體歪着歪着感覺不妙,幾個飛跳,人傾斜着撲到了岸邊,還滾了兩圈。
附近幾個低級武者看得目瞪口呆,葛霖卻很淡定。
最開始練武技的時候他的臉都被船上的風帆糊平了,雖然有氣流托着沒有摔成腦震蕩,可是每次跌下來的姿勢都是慘不忍睹,臉朝地的、四腳朝天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那還是在伊羅卡面前呢!
一個顔控如果在男神女神面前把臉丢完了,那他對待别的事基本無所畏懼。
葛霖摸摸臉頰,好險,差點磕到牙。
他調整呼吸,活動活動腳腕,又踏上了石塊。
這次比剛才還要狼狽,上岸不及時,半條腿拖在了水裏,幾乎在衣服濕透,皮膚有濕漉漉的感覺時,葛霖眼前一黑。
再醒來時,鼻腔都是泥土味,他面無表情地坐起來,把沉在水裏的右腳擡了起來。
腦袋裏暈暈乎乎,隻有一個清晰的念頭:戰神殿不會做生意!
有效果這麽好的天然迷藥,不去打家劫舍,也要賣給醫師啊!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外科手術的麻醉需求,賣安眠藥也能發财!不需要藥劑師,也不要煉金術師,拿起瓶子往裏面灌水,可以内服,也可以外用,一秒入睡,絕不含糊!
“你還好吧?”某個戰神殿武者蹲在葛霖身邊問。
“……昏了多久?”
葛霖記得之前看到的祭司掉進水裏後都成了“浮屍”,一動不動。
“沒多久,你醒得很快,我還沒走過來你就醒了。”戰神殿武者十分驚訝,忍不住問,“藥劑是不是對你的身體沒什麽效果?”
“藥劑?”
“這個水潭底部有一個泉眼,聽說在幾千年前,它的面積很大,是迷幻之森外圍跟中間地帶的屏障,後來才慢慢枯竭。你讀過《尋找遠古寶藏》這本書嗎,主角跟同伴跌進了睡夢之湖,漂浮在水面上,被沖到了森林深處……睡夢之湖就是這個了。”
葛霖沉默地想,他不僅讀過,還用這本書給“同鄉”挖了個陷阱呢!
同時葛霖也反應過來了,西萊大陸的一切都是有魔力的,風有魔力,月光有魔力,湖水當然也有魔力。
戰神殿的武者提到藥劑,原理也差不多,藥劑是經過配方調制的魔力,吃藥劑沒什麽效果的,估計也别想當魔法師,非要學武,也隻能到戰神殿來混日子。
葛霖這個根本沒有魔力的地球人身體,即使受到睡夢之湖的影響,也比别人症狀輕,恢複起來也快。
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
葛霖興緻勃勃地再次去挑戰石頭了。
跟蹤了某人一下午的戰神站在遠處,旁邊看熱鬧的費南多大祭司表情就沒那麽好了,從葛霖快得不正常的清醒時間,大祭司就滿臉的意外跟驚愕。
等到葛霖逐漸适應了那些滑不溜丢的石塊,向水潭深處挪動,身影消失在迷霧之中時,費南多的表情已經轉爲驚疑。
——他感覺不到葛霖的存在!
爲了驗證這個猜測,大祭司悄無聲息地繞到水潭另外一邊,直接踩着石塊進入霧中。
循着異聲傳來的方向,費南多逐漸靠近葛霖所在的區域,等到迷霧散開時,兩人都吓了一跳。
他們的距離很近,幾乎隻有一轉身的區别。
葛霖意外遇見戰神殿大祭司,有些尴尬了,畢竟算是擅自跑到别人修煉武技的地方。
費南多卻是驚駭,這麽近,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葛霖大概在最後站穩了腳,沒有因爲搖擺不定發出聲音,如果他手裏拿着武器……
大祭司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葛霖動手攻擊,他一定能夠發現,站着不動跟攻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狀态。
即使這樣,這樣的天賦也了不得,怎麽做到的?
費南多覺得自己糊塗了,同時他隐約感到,也許這就是戰神看重對方的原因,還有伊羅卡爲什麽要親自教武技……這樣的天賦,不做弑神者簡直可惜!
光頭大祭司重新把葛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後者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對神有什麽看法?”費南多神情複雜地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