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飯,大家一起收拾了場地後便各自準備休息,畢竟累了一天,也該好好歇息了。許躍華這一組由我先站第一班崗,至于曾衛平那組就由黃宏達站首崗。不知是大興安嶺的天黑得特别快,還是森林區過于茂盛,周圍環境漸漸暗淡下來。由于森林裏夜間格外冷,大夥們将割剩的幹草鋪成厚厚的床,就直接躺在上面,然後再用幹草蓋住身子便就睡覺了,其實跟農村戶外睡草垛形式差不多。
火竈已經熄滅,竈裏尚有餘溫,大家便把鋪好的“草床”将竈台圍了一圈,借竈内未散完的餘溫驅驅寒夜裏的冷氣。森林裏的夜晚,一片漆黑,隻能借着月光,依稀可辨點視野。爲了節約燈光電池,我和黃宏達均沒有開手電,隻是一人手裏揣着一把獵槍,警惕地打量着周圍動靜。我手裏這把獵槍,還是周大海睡覺前發給我的,以備緊急情況下,可以随時開槍射擊來夜襲的野獸。
夜色裏,周圍樹林随着微風發出沙沙聲響,偶爾還能時不時聽到貓頭鷹的咕咕鳴聲和各類野獸的沉悶低吼聲。黑暗中幾顆幽綠的珠光在林中穿梭,不用想,都清楚那是野獸的眼晴。不過好在有驚無險,幾隻野獸好像對我們不感興趣,站在遠處望着我們眨巴了幾下熒光的綠眼,就随即離開了。可能大興安嶺深處以前經常有老獵人活動,把野獸們打怕了,久而久之野獸們的後代就逐漸從父輩那裏得知人類的危險信息,一般人類不招惹它們,它們是不願輕易冒犯人類的。
隻要野獸不來騷擾,那就一切ok。累了一天了,我也有些犯困,從兜裏掏出一包香煙,取出一根給自己先點上提提精神,然後走過去,向黃宏達伸出香煙,輕聲問道:“黃哥,要不要來一根?”
經過晚餐飯局,大家吃喝聊天增進了些感情,黃宏達對我有了一點好印象,不像以前對我這位靠關系剛入行的新人有抵觸情緒,于是他點了點頭,從我手中香煙裏取出一根随即點上。爲了解困打發時間,我和黃宏達便開聊起來,當然聲音放低了,怕影響到其他人的睡眠。不過我的周全考慮似乎有些多餘,大家乏累了一天,沒一會就打着鼻鼾墜入夢鄉,除非聲音很大,一般的正常聊天是影響不到他們與周公下棋的。
“黃哥,你是老師傅,不知做這行有幾年了?”我以唠家常的口吻,随性開問。
黃宏達吐出一口煙霧,沉思了一會,回道:“大概五年了吧。”
“我靠,五年呐!?讀大學才四年,你幹倒鬥都五年時間,那可真稱得上名副其實的老師傅了。”我故露一副驚訝表情,拍馬屁套近乎地說。
“呵呵,其實老師傅還稱不上,比我厲害的大有人在。就比如曾哥,他的倒鬥技術和經驗就比我強,每次尋墓穴的位置,全由他辨位,要不怎麽由他來擔當我們的隊長呢。”黃宏達笑道。
“咦,黃哥,聽你口音帶點川味,是不是四川人?”
“嗯,不錯,我和蔡英豪都是四川人,而曾哥是湖南人,至于那個張全理也是湖南人,跟曾哥是老鄉,以前負責釆石場炸山,後被曾哥拉入夥幹起了倒鬥。對呐,小兄弟,你以前是幹什麽的,怎麽想起幹倒鬥了?”
“不瞞黃哥,我以前就是個水電維修工,因缺錢花,才經人介紹幹起這倒鬥行當。”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幹維修工确實不掙錢,就是去工地給人裝修水電,累死累活一月能掙一萬就已經相當不錯了,哪有我們幹倒鬥的來錢快。隻要能挖出一件真品來,至少價值幾十萬。若是能淘到諸侯王的墓,哈哈,那就賺大發了,可惜像這種諸侯王的墓,可遇不可求,本就不多見,便是尋到了,大多也已經被前人捷足先登盜過了,隻能撿些前人挑剩下的,賺些零花錢花花。”
“咦,聽黃哥說話的意思,這倒鬥到底賺不賺錢?一會聽你說來錢快,一會又聽你說盜前人剩下的……。”
“嘿嘿,小兄弟,這倒鬥就跟賭石差不多,樂趣全在其中。運氣好,那可真就發啦。若換作運氣背點,累了一身汗,啥玩意都沒撈着,空歡喜一場。記得我倒鬥生涯中,掙得最多的一次,是盜宋代的墓。由于急于出手,我們将宋墓中帶出的财寶拿去賤賣都賺了一千多萬,而我分得兩百萬。”
“哇,兩百萬。黃哥,有這筆錢完全可以自己開店子,當老闆做生意了。”
“呵呵,可惜我文化程度不高,就小學文化,也自知不是做生意的料。這幾年,手裏兩百萬現金,就娶了個老婆,在城裏買了一套新房和一輛汽車,生了個娃交點學費啥的,就已經花得七七八八的。剩下那點積蓄,再不淘點大貨出來,那可真就坐吃山空了。”
聽完黃宏達的話,就幾秒鍾,我腦海裏的記憶碎片迅速拼接組裝:記得這支倒鬥隊是由許躍華、宋老和曾衛平三大股東組建的,而宋老負責将淘出的“貨物”變賣。至于黃宏達口中所提到的倒宋代墓賺最多的一次,掙了有一千多萬,我估摸着經宋老之手變賣,可能這價還遠不止一千多萬。定是經倒宋墓鬥那次,讓曾衛平開始起了疑心,懷疑許躍華和宋老二人串通,私吞他因得的那份錢款。
不外如是大多商人重利,即便是股東會,還常有大股東欺壓小股東的事,每到年底或月底分紅時,明明生意紅火,小股東卻拿不到因得的那份紅利,隻因大股東一拍雙手攤開,作出一副無奈之舉說他也沒賺什麽錢。你若跟大股東争辯,他就會跟你扯什麽跟政府打交道要花錢,水電費加上七七八八的進貨也要花錢,員工的工資你總要給吧,仍是要得花錢等等,一系列算下來,大股東拿出會計和财務做好的假帳給你看,讓你這位甩手掌櫃半天摸不着頭腦,隻能吃啞巴虧。你若不服選擇退股,大股東也不惱,心裏高興還來不及,面上卻義正言辭地表示個人願意給你多補五至十萬,買下你的股份,不讓你吃虧。當然啰,屬于這種情況少,但并不是沒有,隻要小股東們抱團,也可以通過股東會制約大股東。
曾衛平在三大股東裏出資最少,所以位置排到第三,對于許躍華和宋老兩大股東背地裏搞鬼,坑他的血汗錢的事,苦于沒有證據,也隻是懷疑,敢怒而不敢言。做買賣天天被坑,換作是誰也不願意,曾衛平當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慢慢加強和壯大自己的隊伍,等時機成熟後便打算帶隊單幹。難怪從cd到大興安嶺,一路上我老感覺曾衛平和許躍華及宋老雖表面上是合夥人,但總覺得曾衛平對許宋二人言語行動上怪怪的,透着股冷淡,不曾想隔閡早有。
對于曾衛平這種被坑的情況,我能理解,換作我是曾衛平同樣氣不打一處來,想辦法單幹。可我還是期望曾衛平和許宋二人之間好離好散,萬一最後大家撕破臉鬧個不可開交,雙方一旦開火就真不好了。畢竟大家雖不能共富貴,但共患難過,真到那時我還有點顧忌共事之情,下不去手。
至于我的老闆許躍華和宋老将來會不會像對付曾衛平那樣對我,我想許躍華因該爲顧念我是他外甥周大海帶過來的人,不會坑我坑得太狠。就算做最的壞打算,被逼單幹,我也得把倒鬥這行當裏外徹底摸清楚,才能出師不是。
接下來我和黃宏達又聊了幾句,而黃宏達似乎感覺到今晚自己話多了很多,于是開口借守崗爲由将我支開。從黃宏達口中套出有價值的線索,雖不多,但我也滿意了,便回到自己原來守崗的位置,繼續觀望四下動靜。
兩個小時過去,我上前叫醒周大海,指了指手機上的時間,吩咐他換崗。周大海被我搖醒,揉了揉眼眶,打了一個長長哈欠,便睡意朦胧地接過我遞來的獵槍,起身去值崗。我跟周大海是多年死黨,他清楚我性格實在,不會作假故意調手機時間欺騙他,所以周大海手機跟大家一樣,在不必使用手機時,爲省電一直處關機狀況。
火竈裏的餘溫到我休息時就已經消失殆盡了,我隻能就着周大海剛躺過尚存他體溫的草窩,先睡下将就一晚再說。至于周大海是不是站着睡覺值崗,我就不管,現在我是上眼皮打下眼皮,實在困得不行,哪還有空去管周大海的閑事。
我一般困得實在不行,基本倒下就睡,連夢都不會做。當我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搖醒,不耐煩地掙開眼一看是老闆許躍華,便不好發作。
許躍華将手裏獵槍遞交給我,吩咐道:“喂,阮良元,輪到你值崗了。”
我扭了扭有些發僵的脖頸,接過獵槍,起身去守崗。側頭一見,又是黃宏達那貨跟我一同負責,眼睛迷糊着半開半睜。我本來就沒睡飽,一瞅黃宏達那迷糊樣,結果被傳染了,睡意又起。我困倦地擡頭看了看陰暗的天空透着一絲光亮,估摸着再過一個多小時,東邊的旭日也該露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