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門大師皺紋深重的佛面不由動容,他歎息道:“顧掌門你身上确實沒有魔氣,隻是天魔法到了高深境界,本就是沒有魔氣的,能以聲色名利之欲動人。觀自在菩薩曾道,天魔主曾以聲色名利之欲來誘惑佛祖,但是沒有成功,反倒是被佛祖封印在天魔界上千年。
不過天魔主境界高深,情知以欲之道,難以證就佛祖、太上的境界,祂便趁觀主成道時的道劫以真身降臨人間,試圖以愛恨情仇這情之一道來證無上天魔主之境,跟太上、佛祖平起平坐。
如果我們不趁着天魔主尚未從人間悟得此境時将其驅逐回魔界,那麽别說是人間,便是天界都要淪爲魔土。因爲太上、佛祖已然超脫三界了。屆時再無人可以制衡天魔主。”
顧滄海聽了靈門大師一番長篇大論,似有動搖,他長長歎息一聲道:“隻是事情都是你們說,我很難相信。除非你們讓我去南海親自見觀自在菩薩的化身。”
靈門大師輕聲道:“事情緊急,我等怕天魔主有所察覺,身上個個都帶着菩薩賜予的無相符。隻是道心唯微,又生怕在城裏誤撞了顧掌門,橫生枝節,所以原本就打算今夜埋伏在天魔主居住的那條街,免得遲則生變。
因爲我等不敢以神念窺探天魔主現今的住所,隻好事先找來本地的知府,查看那條街的地形,沒想到正在衙門裏遇到令徒前來詢問房屋地契的事,便順水推舟,請顧掌門前來,待得到時候提前碰到你,誤了大事。
事急從權,就委屈顧掌門師徒二人,暫時讓我等禁制神通,鎖住修爲,待得今夜過去,我等以菩薩所傳之法,驅逐魔主回魔界後,再來給顧掌門解開禁制。”
此時九派掌門俱都出來,将顧滄海圍住。
他們任何一個,顧滄海都不敢輕言取勝,甚至如王老、老天師、靈門大師等人,顧滄海境界法力均自不及。
僅是三人出手,顧滄海便難有脫逃的可能,何況此時九人合圍?
哪怕九人沒有任何默契,顧滄海亦絕無可能逃出去。
難道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九人奉着觀自在菩薩的法旨去暗算觀主?
他此時雖然已經有些懷疑徐清的真實身份,可是這一點懷疑不足以讓他袖手旁觀,對此坐視不理。
他爲人縱有些自私自利,可是難以欺心,跟觀主的數日相處,所獲着實良多,而觀主從沒有想從他這裏得到過什麽。他甚至還舔着臉要做觀主的護道人,觀主也沒有答應,隻是讓他跟在身邊修行。
昔年太上傳法,如來布道不過如此。
他實在難以相信有如此胸襟的觀主實際上是天魔主。
何況觀主一開始就直言他忘了過去的記憶。天魔主多行詭詐,如果觀主真是天魔主,完全可以假裝成觀主,不必将失憶的事都說出來,徒自惹人猜測。
畢竟那些從前真跟觀主交集過的人,要麽老死,要麽已經破界飛升,當今之世沒有人會熟悉觀主的爲人處世。
天魔主玩弄人心,要繼續扮演成從前的觀主,着實不難。
他更想到觀主讓李青衣不做傷天害理之事,還讓李青衣去抓魔教妖女,這哪裏像是天魔的作風。
顧滄海念想到這些,心中隐隐然有慧劍生出,松紋古劍爲之應和。
劍最實誠,它感應到顧滄海堅定了站在徐清一邊的決心,自然給予了回應。
靈門大師見顧滄海本有些心神動搖,暗自松了一口氣,到底是青城派掌門,人間一流的修士,如果強來,難免會出一些意外,如果真逼死了顧滄海,也就高興了峨眉派而已。
可是他這一口氣尚未松完,顧滄海忽地按住劍柄,身上爆發出熾烈強絕的劍氣,差點沖破天網。
峨眉派掌門李如松背上的清塵劍忽地顫鳴不止。
一時間城裏生鐵鋪打造的長劍短劍乃至于讀書人的佩劍、江湖人的利劍等等各類劍器同時顫鳴不止。
顧滄海心神中閃現了當日徐清一劍碎虛的畫面,那是他遠不能及的境界,可此時他強行将心神融入那個畫面中。
僅僅是模仿而已。
松紋古劍激動不已,它正是全程參與了一劍碎虛的過程。
金華府,被徐清指點過的陳無極此時正在練劍,忽然間長劍顫鳴,他身上竟有一股劍氣蓬勃欲出。
“莫非是恩公?”陳無極心裏生出一個感應,走出院子,往留仙樓方向去。
顧滄海一劍刺向天網,所有的法力傾瀉而出,身如飛仙冉冉升起。
網絡一切的天網竟在白色的劍光下,碎開一個大口子,這一劍來得太快,來得太急,出乎衆掌門意料。
顧滄海手一松,喝道:“劍去。”
他根本沒打算突出重圍,隻是希望松紋古劍能破開天網,尋找到觀主,進行提醒。
梵音響起,數道雷符驚天,還有各類神通雷鳴電閃般使出,可是都沒有追上松紋古劍。
顧滄海心裏一松,他體内法力已經空空如也,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此劍無悔。
無論徐清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他無愧于劍,無愧于心。
可是顧滄海剛要閉上眼眸任由靈門大師等人處置的時候,忽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因爲半空中,一名老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抓住了松紋古劍。
古劍去勢驚天,卻給王老屈指一彈,發出痛苦不堪的劍吟。眨眼功夫,古劍栽落長街,煙塵震天,有一道劍意如清風鑽入地底,連各派掌門沒有察覺到。
顧滄海都沒發現古劍最後發出的一絲劍意,那是劍氣微塵、波瀾不興,藏于虛空無相。
若非古劍生靈,爲天生劍體,根本沒法從徐清身上悟得這一絲劍意。不過這劍意亦沒法去得太遠,隻能就近尋找有徐清氣息的人,附着其身,将古劍要傳出的訊息告知。
陳無極正走到一半,忽然感覺到一陣微風襲來。
他心裏立時生出一個念頭,“通知觀主,速速離開金華府。”
觀主的相貌亦在他腦海呈現,那正是恩公的相貌。
陳無極不知爲何,對這突然出現的詭異事深信不疑。
“可是恩公現今在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