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始皇帝屍身未寒,天下便成了這般模樣……”優旃看着趙高背影,原本一臉的怒容,突然變的悲切起來,不住搖頭道:“可惜天下黎民,不知還能在這攻伐征戰之中苟活幾年了……”
“如今局勢,也是始皇帝一手所成,隻怕怨不得别人……”張良也慨歎一聲道:“隻是不知這天下将來,是不是又要如當年諸侯争雄,征戰不休了……”他心裏雖是有些沮喪,可忽然想起自己見過的那位蕭何來,此人精通爲政之法,若有明主,不愁天下不甯,還有那位韓信、陳平兩人,也都是人中之傑,這兩人如今遭逢亂世,卻是有些如魚得水,正是施展抱負才學的機會!
自趙高那日匆匆離去,一連隔了二三十日,也不見他再露面,想必也是被那軍情所擾,一時也顧不上這邊,張良倒是有心趁着這個空隙看看外面守備情勢,哪知才到大殿門前,外面那些獒犬便狂吠起來,暴融熊劇二人更是立時趕到,那些布防周圍軍兵,也都大聲喝令,紛紛就地戒備,張良見着情勢,深知憑着自己如今身上力道,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大殿去,隻得歎了一口氣,沒奈何回來坐下!
“今天這是怎麽了?”又過了三五日,突然許多宮人進來大殿之内,将各處仔細打掃,增加燈燭,把整個大殿照的一片通明,跟着便是鋪排桌案,左邊便是張良優旃兩人,可兩人之間,竟然還多了一副桌案,對面也排下幾副桌案來,都是酒菜齊備,顯見是要招待甚麽人一般,讓張良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這是要作甚?”優旃神色有些遲疑,看着那些宮人來去忙碌,張良卻是眉頭緊皺,看着自己身邊空着的那副桌案,半晌才帶着幾分畏懼道:“莫非……是青妹來了?”
“張公子猜的不錯!”趙高忽然呵呵大笑,從大殿之後轉了出來,徑直到帝位上落座,看着張良道:“我原想青殿下定然要到百日之期才來,想不到她而今不過六十餘日,就已然露面,看來青殿下對張公子,的确挂念的緊呐!”
張良心中聽的忽然一沉,趙青此時前來,若不是外面一切準備妥當,必然是貿然而至,如此以來,豈不是落了趙高圈套!心裏越想越怕,隻覺得口幹舌燥,心中通通直跳,連原本細密的心思,也變的煩亂起來!
“青殿下到!”外面忽然有人高喝一聲,驚的張良身上一震,兩隻眼睛驚恐萬分看着大殿門口,就聽外面獒犬陣陣狂吠,那些牽着獒犬的仆從,不住呼喝,分明是有生人進了大殿十丈之内,頓時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忽然見大殿門口一個身影一閃,一身青衣飄飄,手中提着一柄長劍,清秀的面龐上露出幾分憔悴,兩隻星眸一進門便向着張良望了過來,不是趙青還有誰人?
“良哥……你……你受苦了……”趙青一進大殿,見張良氣色雖還好些,可這些日子以來,飲食極少,整個人早已瘦了一圈,頓覺心疼不已,隻一愣神,便飛奔過來,抱住張良便是一陣大哭,張良心中此刻是一半喜,一半懼,喜的是自趙青從匈奴獨自離去,自己到底見着她,懼的是兩人相見,卻是在這大敵環伺之下,自己身上武功又被細腰散藥性制住,難以施展,未免有些受制于人!
“微臣趙高,見過青殿下!”趙高坐在帝位之上,得意一笑,口中說的雖是謙卑,可身子連動都未曾動一下,本想是以此氣一氣趙青,可誰知趙青連他理也不理,隻是依偎在張良身上,臉上雖還帶着淚珠,卻盡是甜蜜之意道:“良哥……你……你做爹了……”
“做爹?!”張良把趙青摟在懷中,隻盼這世間時光就此打住,讓兩人如此直到天荒地老便成,耳朵裏蓦然聽見趙青說話,全身巨震,扶住趙青雙肩,看着她猶自淚水不住轉動的雙眸道:“你是說……我做爹了?我做爹了!”臉上神色瞬息變幻,又似不敢相信,又似喜悅欲狂,早已忘了自己現如今置身何地!
“嗯……”趙青面帶嬌羞道:“我知道你一路從匈奴追了下來,我原本是想回來鹹陽,跟這狗賊一拼死活,可到了鹹陽,才發覺自己有了身孕,思前想後,這乃是你張家的骨肉,無論如何,我也要不能屈待了他不是,這才故意躲了起來,想不到你聰明一世,竟然落在這狗賊手裏!”
“哈哈哈,我當爹了!我當爹了!!”張良此時那裏還顧得上強敵在側,隻是哈哈大笑,看着優旃道:“優旃先生,你聽見麽?我如今也是爲人父的人了!青妹,這孩子有了名字麽?”
“有啦!”趙青伸出指頭,在張良鼻尖一點,俏笑嫣然道:“難道還等你回來取麽?實則我早就有一個名字在心裏,隻是始終沒告訴你罷了,如今咱們的孩兒,叫做不疑,張不疑!”
“不疑?”張良凝思片刻,忽然大悟過來道:“我知道了,這是當年你我在軍中之際,那個兵卒身上的詩句!”
“結發爲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趙青莞爾一笑道:“我就知道你還記得,你我如今已經是夫妻,自然是恩愛兩不疑了!咱們的孩兒,不叫不疑,還叫甚麽?”
“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張良也接着趙青那詩句吟了幾句,臉上神色忽然慢慢的變得陰郁起來,這首詩前兩句雖是夫妻恩愛,可後面卻是征夫與自己妻子訣别之詞,尤其到了最後兩句“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分明已經是生死分離之詞,一時間忽然怔醒過來自己現下處境,再看趙青眼眸之中微有幾分訣别之意,一陣恐懼陡然從心底升了起來!
“趙高,你若是還認我這殿下,今日就放了我夫君!”趙青輕輕抱了一下張良,忽的轉過身來,劍柄指着趙高,柳眉倒豎,面若寒霜:“你無非是想将我父皇子嗣斬盡殺絕,我今日一命換一命,以我堂堂始皇帝駕前公主之命,換我夫君一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