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誰分辨?”張良看着遠去的冒頓身影道:“你是要跟右賢王分辨,還是要跟十餘萬匈奴精兵分辨?”
“良哥你是說……”越霓這下當真有些驚訝,一句話險些出口,可自己又不敢去确信,趙青一臉憔悴,笑了一聲道:“妹子你當真沒看出來麽?今日前來迎候冒頓大哥的,隻有各部諸王,還有些随行軍士,難道你們匈奴,隻有這幾位稱王之人麽?要知道我哥哥要是回去鹹陽,自我父皇以下,一應文武官員,都要迎出鹹陽三十裏之外,你們匈奴還有其他那些王侯,今日怎麽不來?”
“今天冒頓大哥隻要稍微應對有誤,此處就是殺戮之地!”張良陰着臉,看着四周道:“你留意看看,此地雖是平坦,可遠處漸漸高起,那高坡之後,自然能夠伏下兵馬,若是我所料不錯,今日匈奴精銳盡數聚集在這三面高坡之後,隻要你哥哥因太子之事有所不滿,右賢王一聲令下,十餘萬大軍立時左右夾攻,就咱們身後這幾萬軍士,如何抵擋的住?”
越霓聽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想要不信,可此話從張良口中說了出來,不由她不信,畢竟她一直對張良信若神明,知道自己這位良哥,若如把握絕不肯随意料定這等大事,半信半疑之間,也隻得跟随大隊緩緩而行,等過了此處,到了高處,再往四下瞭望,登時手足冰冷,張良竟然是料斷的一點不差,從自己所站之地,向着左右兩邊望去,一隊隊匈奴騎兵正緩緩退回王庭,黑壓壓的布滿遠處草原,由此足見方才當真是千鈞一發,隻要冒頓露出不滿來,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他們這是要對我哥哥下手了?”越霓呆立半晌,見張良趙青立馬在自己身旁,聲音發顫道:“那我哥哥被他們帶去,豈不是……豈不是……”
“這你就不用擔憂了!”張良也看着遠處綿延無盡的匈奴大軍道:“你哥哥剛剛擊退月氏大軍進犯,立有大功,盛名之下,他們也未必就敢動手,如此陣勢,不過是要你哥哥接了左賢王之位,讓出太子名号,不要輕舉妄動罷了,怕的是有人始終忌憚你哥哥,未必肯就此罷休,明着偃旗息鼓,暗中刀劍齊施!”
“殿下!”越霓正在疑惑不定,一一個匈奴騎兵飛奔而來,跪在越霓馬前道:“左賢王請殿下跟兩位貴客,去他舊部中暫歇!”越霓一時還适應不來冒頓如今的王位,愣了半晌,才怔醒過來,現如今匈奴人口中的左賢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哥哥,她也着實不想跟匈奴諸王在一處,再說當日她逃婚離開匈奴,也有些害怕被人舊事重提,便引着冒頓屬下各部,仍去冒頓原本部落所在落腳,等安排已定,就見張良站在高處,看着周圍遠遠紮營的匈奴大軍,微微搖頭道:“想不到咱們轉了這麽一大圈,仍是回來這裏!看來匈奴諸王對你哥哥戒心不小,這些軍兵也是防備你哥哥來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回來王庭呢……”越霓頗有幾分失落道:“沒回來的時候,想着回來,可等到回來了,卻是如此情勢,還不如在中原時候舒心!”
“我看你冒頓大哥未必就肯如此!”張良歎息一聲道:“他此次回來,本就是爲了單于大位而來,如今豈是一個左賢王就能打發的?但不知他此刻心中作何打算?”
“還能作何打算?”趙青倒是頗爲滿意冒頓部落所在地方,鋪着一片軟氈坐在地上,雙目幽幽看着下面草原道:“曆來争奪儲君之位,少不得刀光劍影,我哥哥要是早知道這其中道理,也不會見了一紙诏書,就伏劍自盡了!我看冒頓大哥在此事上,比我哥哥要有成見的多,匈奴諸王想算計他,還是不要被他算計才好!”
張良看着面無表情的趙青,心裏卻有幾分隐隐心疼,看似趙青這些日子以來,漸漸有了言笑,可張良卻是十分明白,扶蘇之死,在趙青心中已經成了一塊搬不走的石頭,無時無刻,無事無人,都會想到扶蘇身上去,這一點積郁,隻怕終其一生都化解不掉!往日裏那個爽明活潑,萬事好奇的青妹,已然随着當日扶蘇一同埋在草原荒山之下了!
“我哥哥回來了!”越霓自然也知道趙青現如今心中所想,隻是一來不知秦國現如今究竟如何,二來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扶蘇之事來,因此每每趙青心念至此,無論張良還是越霓,都會将這話頭錯開!正逢冒頓打馬歸來,不禁迎了上去道:“你見到父汗了?他跟你如何說?”
“能如何說?”冒頓到了近前,翻身下馬,後面烏達拿着一個包裹恭恭敬敬站在身後,冒頓看了看遠處綿延匈奴大軍綿延到天盡頭的營帳,眼角輕輕一抽,旋即一臉輕松道:“我将撐犁孤塗刀獻給那位小兄弟,作爲他即将登上太子之位的賀禮!”
“你把那把刀給小兄弟了?”越霓頓時一驚,自前一任左賢王跟韓令被射死在草原上,那把刀就被冒頓收了起來,一路上始終不曾拿出來過,自己倒是曾見過一兩次冒頓紮營之時,坐在帳中對着那把刀發呆,想不到剛回王庭,就送給那位小兄弟,多少心裏有些遲疑道:“撐犁孤塗刀……不是應該送還給父汗麽?”
“傻妹子,你還看不出來?”冒頓搖了搖頭道:“要不是我帶了這把刀,今日父汗連大纛都不會前來,這把刀乃是咱們匈奴單于信物,送給咱們那位小兄弟,豈不是正物歸其主?就是父汗也十分高興的!”
越霓這下才隐約明白過來,撐犁孤塗刀跟單于大纛,都是匈奴單于信物,可真要說号令匈奴諸王,自然是以匈奴大纛爲尊,反倒是撐犁孤塗刀,時常被使者所持,去各部宣明單于令旨,大纛所至,必然是單于親至,兩者高下,也由此而分!今天大纛來迎冒頓,自然是怕他以撐犁孤塗刀号令各部,也隻有單于大纛,才能鎮得住這把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