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買幾匹腳力!即刻兼程趕去雁門!”這片刻一直低頭思量的張良,忽然眉眼一擡道:“看來趙高同李斯已是共謀,無論他二人如何遮掩,無非是謀朝篡國之計,監國公子就在北地駐守,蒙恬又統領數十萬精銳,一旦國中有變,監國公子同蒙恬大軍南歸,無論是誰都難以在鹹陽坐穩,因此他們必然先要奪去監國公子兵權!我聽說如今随駕的公子,是始皇帝幼子胡亥?”
“是小公子胡亥!”優旃臉上已然有些微微變色,看着張良道:“你是說,趙高李斯,是要另立公子?可胡亥年紀幼弱,又不谙世事,更不通軍國政務,隻知道走狗鬥雞,嬉遊玩樂,如此之人,如何能承繼陛下天下?”
“優旃先生,你也知道李斯有呂不韋之心!”張良冷笑一聲道:“若是擁立監國公子爲帝,李斯豈能有呂不韋之勢?也隻有胡亥這等不知世情之人,才能讓他們玩弄于指掌之間!不過李斯趙高,如今皆有權臣之心,就算胡亥爲帝,他二人也少不得一場你死我活!可如此一來,天下必然大亂,生靈塗炭,國尉大人跟道常宗那世間清平之志,頃刻間便化爲烏有,想必優旃先生也知道如今六國遺族之中,有人已然伺機而動了罷?”
“可咱們就算将此事報知監國公子,又能如何?”優旃不禁有些着急起來,搓着雙手道:“陛下死訊未出,監國公子又能如何?”
“皇帝重病,監國公子身爲儲君,例該觐見!”張良面色堅毅道:“咱們須得盡快趕去雁門,讓監國公子即刻命蒙恬整頓大軍,随監國公子以匈奴騷動,邊境不安之名,帶兵見駕,懇請車駕返回鹹陽!那時候隻要皇帝身死之事敗露,無論李斯還是趙高,就憑扈從車駕的這些軍兵,難道還敢跟數十萬精兵抗衡?”
“可大風府諸風不在!趙高又有這等厲害功夫!”優旃低頭思量片刻,有些惶然無策道:“一旦監國公子奉命見駕,被人暗算在内,又如何是好?”
張良回頭看了一眼趙青,停了片刻道:“隻要監國公子能依此計而行,我親身随扈,何必一定要大風府諸風?隻要能穩住天下動蕩之勢,趙高這一身武功,隻怕也無用武之地!再說就算我一人不成,還可讓天下墨家幾位宗主出手相助,況且大風府諸風,也未必人人就聽趙高調遣,起碼像秦不周,曾堃兩人,便決然不會相助趙高,倒是那個阊阖風吳阊阖……”
“吳阊阖雖行蹤神秘,可爲人跟秦不周一樣,對陛下極爲忠心!”優旃沉吟一下道:“就算他不肯助監國公子,也未必就肯助趙高,到了那時,召平侯爺該當也就回來複旨,就是矮子,也盡自能抵擋一兩人!”
“所以此事要快,免得變生不測!”張良眼光一跳,發覺越霓在一旁有些憂郁之意,心知自己方才那“匈奴騷動”四個字,觸動她心事,自然是在替自己哥哥冒頓擔憂,便過來道:“越霓妹子,你哥哥不是凡人,如今雖又被送去月氏爲質,想必一時半刻還不至于被人所算,況且匈奴狼騎跟那些東胡飛羽箭士,必然跟随,隻要監國公子之事一畢,我便親自同你去月氏走一趟!”
越霓稍稍看了張良一眼,隻是嗯一聲,再未多說,她此刻心中的确是有些擔憂自己哥哥冒頓安危,可也就如張良所說一般,自己這位哥哥,着實有些雄才偉略,旁人想要算計他,隻怕是千難萬難,因此真正的擔憂之意,倒不甚重,反倒是覺得自己跟趙青有些同病相憐,兩人都是出身高貴,可心裏都不願過如此機械傾軋的日子,惟願跟心上人縱情山水,遨遊四海,遍行天下,了此一生足矣,可偏生都是生在皇帝單于這等天下權貴之家,總是要跟這些争權奪利之事打交道,就算不願意去理會,也難免耳濡目染,聽的多了,見得多了,未免有些讓人心灰意懶!心想至此,不由緊緊抓住趙青胳膊,當真想伏在她肩上痛哭一場!
第二日一早,張良便領着幾人,又回去那市鎮之上,買了幾匹駿馬,衆人騎了,一路往雁門而來,一路上才發覺,民間已是有人傳言皇帝已死,隻不過秘不發喪而已,不禁長歎一聲,趙高李斯兩人,一味的欲蓋彌彰,真當是将這世間人當作泥塑朽木一般!
“張公子請留步!”幾人一路疾行,看着再有幾日路程,就到雁門,這一日剛繞過一座山腰,就見當道單人獨騎攔在路上!張良還未說話,優旃已然怒喝一聲道:“姚廣莫,你要爲虎作伥麽?”
“優旃先生,你不奉旨意,擅離車駕!已是死罪難恕!”姚廣莫冷冷看了一眼四人道:“陛下下旨命我前來擒拿,就連青殿下,這一回也有些不敬之過,原本陛下旨意,諸公子公主,非奉诏不得觐見,青殿下擅闖車駕所在,驚擾陛下,卻又私自逃離,實屬不該,陛下旨意,一體擒拿,若是抗旨不尊,命我可就地斬殺,你們兩人是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動手?”
“你奉的不是皇帝旨意,是趙高的旨意罷?”張良冷冷看了一眼姚廣莫道:“大風府諸風,不是都各有差使,遠處各地了麽?你又是從何得來皇帝旨意?”
“張公子,當日在下邳城,我曾救過你一次!”姚廣莫搖了搖頭道:“想不到今日我又要親手送你上黃泉路!這世間的事情,當真是可笑的緊!早知如此,我當日索性一刀殺了你,豈不是沒有今日之事?我此前奉旨巡行邊關百官動靜,此行正要回去複命,走到半途,陛下旨意已到,正好順途将你們拿下,一體回去繳旨就是,你說我奉趙高旨意,你來看,這聖旨上印玺,乃是皇帝之寶,可是趙高敢擅自動用的?”
姚廣莫從懷中掏出一卷聖旨,迎風一擺,張良這才心裏苦笑一聲,而今皇帝已死,那皇帝印玺自然是掌在趙高手中,要捏造一道聖旨,談何容易!可這念頭一起,心裏頓時升起一股寒意來,看着姚廣莫手中聖旨,在日光下一晃,好似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刃一樣,不禁失聲叫道:“不好,監國公子危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