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幾人此刻也圍了過來,隻是大家都知慕容叱奴命在頃刻,見這草原雄豪落得如此下場,未免都有些心中不忍!兩個姑娘雖跟慕容叱奴險些大打出手,可此刻也知不過是一場誤會,現下見他渾身是血,滿身箭支,忍不住都是流下淚來!隻張良瞧着冒頓,微微流露出幾分訝異之意來!
“隻可惜,将來這草原上,恐怕沒有東胡諸部牧馬之地了!”慕容叱奴看着兩個姑娘笑了一聲,他現下再難支撐站立,緩緩坐倒,雙目炯炯盯着冒頓道:“我素來知道,匈奴太子并非凡夫俗子,胸藏大志,你甘願來東胡爲質,其實是學晉國重耳遠出避禍之意罷!”
“确有此意!”冒頓臉上顯出幾分無奈道:“這等事情,自然瞞不過慕容部主你的眼睛,隻不過将來這匈奴單于之位,隻怕不是我來做,乃是我父汗的小兒子來做了!”
“豈有此理?”慕容叱奴輕輕搖頭道:“你在東胡這些年,我對你也知道不少,匈奴諸部之中,近來多有不睦,白羊婁煩二部殘餘,一心要恢複大河以南牧場,左右賢王,爲了将來單于之位,明争暗鬥,其餘各王也是各懷心思,這隻怕是你這些年的手筆罷?你每年重金賄賂東胡各部,又跟各部部主獻計獻策,讓他們跟匈奴諸王相謀,以此讓匈奴各部都有觊觎單于大位之心,真以爲我不知道麽?”
“哥哥,你當真如此做了麽?”越霓聽的心中驚訝不已,她雖知道自己這個哥哥決然不肯任由單于之位交由他人,可也沒想到自己這哥哥暗中竟然布置這許多事情!趙青倒是有些欽佩道:“冒頓大哥不愧是匈奴太子,這份智謀,恐怕也隻有良哥才能如此了!”
“慕容部主,你盡管放心,将來無論如何,我在此保你慕容一部,決然不會失了牧場!”冒頓卻是斜睨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張良,向着慕容叱奴道:“我身爲匈奴太子,就算不能繼任匈奴單于之位,也當在這草原上自立一部,決然不肯任人宰割!”
“我那部衆,不用太子殿下操心……”慕容叱奴本已氣息奄奄,眼中突地一亮,蒼白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傲意來,看着冒頓道:“我今日死在草原之上,諸子年幼,難以成事,不過我一身武學本事,已然傳給他們,将來造化,就看他們自己努力了,若是太子殿下顧念我這一部,還請你派人傳話回去……”他說着話,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來,乃是烏木所成,雕成飛鷹展翅模樣,遞在冒頓手中道:“你以此爲證,傳我遺命,讓他們不要在留戀東胡草原,合部遷回大鮮卑山去,勤練武學,休養部落,将來立燕爲國,方顯我慕容部氣概!”
趙青臉上挂着淚珠,頗有幾分不解道:“慕容部主,那立燕之事,不過是哪位桐圭公子虛妄之言罷了,你……你豈能當真?”
“我豈能不當真!”慕容叱奴深吸一口氣,看着趙青道:“我與唐桐圭歃血爲誓,他可以背信棄義,我慕容叱奴卻不是他那樣的無信小人,我既然在部衆面前發過誓言,慕容部子子孫孫,必然要以此誓爲志!他自謂大事将成,想要将我們一一剪除,再将我部落收爲己用,可惜他還是有些小瞧我了!隻要這令牌到了我部中,所有部衆必然秉令而行,就連一匹馬,一頭羊都不會給他留下,烏頓部主所部,定然效仿,那時節他便知道殺了我兩人,他甚麽好處也落不下!”
“我自當爲慕容部主完此心願!”冒頓一臉鄭重,伸手去接慕容叱奴手中令牌,可雙手接住,輕輕往回一拿,才覺慕容叱奴手中捏的甚緊,擡頭時,便見慕容叱奴兩眼炯炯看着自己,再一回頭,張良也是一臉疑色!就是自己妹子、夏無且也都是眼帶疑惑看着自己!
“我知道了!”冒頓心中登時明白過來,慕容叱奴手中這令牌,在此雖隻是一片輕飄飄的木頭,可到了慕容部落之中,便是部主之尊,今日慕容叱奴眼見是活不成了,可冒頓若是拿了這令牌,就此号令慕容所部,那時候便再無人能節制于他!當下放開那面令牌,起身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來,單膝跪在慕容叱奴面前道:“慕容部主,我這羽箭,草原上除我之外,無人再有!今日便以此箭爲誓!天神在上,張兄弟爲見證!若是我以你令牌,不尊你吩咐之事,包藏私心,有如此箭!”說完啪的一聲将自己羽箭折爲兩截,扔在地上!
“有這位公子爲證,我信的過你!”慕容叱奴眼中突地也放出一陣光芒來,看着張良道:“依他一身本事,還有天神爲證,你身爲匈奴漢子,必然不負誓言!隻恨……隻恨……我不能手刃唐桐圭這個小人!”他忽的挺身一聲大叫,伸手将胸前一支羽箭折斷,兩眼死死瞪着蔚藍的天空,就此再無半點聲息!
“他身中這麽多箭……還能支撐這麽久,也算是難能了……”夏無且在慕容叱奴鼻下伸手一探,輕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遠遠看着無盡的草原道:“想不到這些草原漢子,個個都是勇烈剛強之輩……”
“天地黯,長河咽,勇士雖死,不泯其心……”冒頓臉色一變,伸手輕輕在慕容叱奴臉上一撫,合上他圓睜的雙眼,撿起那枚令牌,就地長歌而起,唱的正是匈奴祭奠戰死亡靈的哀歌,雖是用匈奴話所唱,可張良趙青如今也都聽的懂,冒頓本就聲音粗豪,在這一片寂靜的草原上,唱的蒼涼無比,越霓怔了半晌,也跟着應聲而起,讓這原本天藍草綠的原野上,平添了一分悲涼之意!
“哥哥,你快走罷,不然一會秦國大軍到了!”越霓冒頓唱完良久,越霓這才有些怔醒過來,向着冒頓道:“萬一被人認出你來,隻怕有些不方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