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山川草木非但與中原迥然有異,就是同匈奴也大相徑庭!”路上行了兩日,張良不免對這一路景緻頗爲感慨,此時雖近冬日,可大緻山川風貌還看的出來,此處山嶺極少樹木,盡是野草覆蓋,秋冬枯黃之際,便似一座極大的土山一般,全然不似匈奴草原到了春夏茂盛之時,連稍小一些的牛羊也都能沒入草中不見!朱家也頗爲感慨道:“此地路徑着實有些難行,唐宗主那馬車,在這等路上行不通!也隻有這些旄牛,才走得了如此路徑!”
鐵嘴老六騎馬在前,順着山勢曲曲折折而行,不時看看天色,自上路一來,果然衆人都是憑着他的吩咐,要行便行,要止便止,加之這幾日天色清爽,每日裏都是晴空萬裏,一碧如洗,衆人雖在這等荒蕪地方,也甚是覺得心胸爲之一闊,隻鐵嘴老六臉上頗有幾分不喜!
“咱們今夜趕去對面山谷中歇宿!”再走兩日,照着鐵嘴老六所說,那西海該當就在不遠,一路之上,張良同朱家都是内緊外松,藏着七分戒備,生怕這路上有甚不妥之處,可一路走來,這鐵嘴老六甚是殷勤,并無甚麽異樣地方,路上除了風沙大些,極少水源之外,也無别的事情,張良同朱家兩人不免心中打鼓,自思這鐵嘴老六或許當真便是個本分經紀人,自己兩人恐怕是有些多慮了!
這一日晌午之時,衆人才翻過一座山頭,撲面而來的大風幾乎将越霓從牛背上掀了下來,天色也不複前幾日那般晴朗,陣陣濃雲從天際随着風勢往這邊山頭鋪了過來,鐵嘴老六端詳半天,這才向着遠處一個山谷一指道:“過了今夜,諸位客官便能到得那地方了,那時節我便自去,諸位客官生死,便聽天由命了!”
張良聽着他說出此話,臉上顔色微微一變,田解迎着風勢長長舒了一口氣道:“走了這許多日子,到底找見地方,你不敢去哪裏,自回頭便是,我們自有辦法回去!”
“但願諸位客官能安然歸來!那是我必然好好招待幾位!”鐵嘴老六向着田解一笑,催動馬匹,張良這幾日雖沒覺察出鐵嘴老六有甚異樣,卻也覺得自己所帶的這些馬匹似乎越來越有些力不能支,甚是不如鐵嘴老六那馬匹健壯耐勞,可又不知究竟爲何?想來想去,也隻能是千裏奔波至此,有些水土不服罷了!不過今日鐵嘴老六所說之話,頗有幾分與前幾日那般殷勤不同,向着他所指那山谷中望了望,也着實看不出甚麽奇怪之處!
“張兄弟,你可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同?”朱家也是對鐵嘴老六方才那幾句話有些疑心,見他獨騎下山,便轉頭過來輕輕問了張良一句。張良沉吟半晌,見田解幾人都跟了上去,心中猛的一橫,忽的縱馬向前,朝着鐵嘴老六喊了一聲:“鑿齒君小心些!”
“無事,都是走慣的山路……”鐵嘴老六乍聞這一聲,不免回頭應了一句,話未說完,已知不妥,饒是他心思變的極快,滿面堆笑向着張良道:“這位客官方才是喊誰?”田解等人初時也有幾分茫然,忽的回過神來,都是一勒馬頭,人人面色陰沉瞧着前面的鐵嘴老六!此刻就算再愚笨,也知道此人乃是兵主宗四兇五惡之中的鑿齒!
“尊駕這些天來,想必也扮的頗爲辛苦罷!”張良一聲叫破鑿齒來曆,臉上微微冷笑道:“兵主宗中,刑猛以下人稱鑿齒九嬰,封豨常蛇,咱們早已料到兵主宗不會這般輕易放咱們到那西海地方,不想鑿齒君竟然親來領路,此路想必不通西海罷?”
鑿齒見自己身份已被人點破,索性再不僞裝,臉上神色陰鸷之意一閃,頗爲得意對這張良道:“張公子果然了得!不過公子也太有些不信在下,你們要去西海,咱便帶你去西海,明日過了前面那一座山,你們便能瞧見那西海所在,在下收了你們金子,豈能帶你們誤入歧途?隻不過在下有一事不明,按說自你我相遇一來,在下并無疏漏之處,你何以知道我便是鑿齒?”
“你太過自得!”張良見鑿齒說這路頭不差,心裏倒有幾分奇怪,隻是此刻不及細想此事,面若寒霜道:“你以鐵嘴爲号,鑿齒以齒爲名,我初聽你這綽号,便有幾分疑心,你又自稱老六,兵主宗四兇以下,除了刑猛,第六人便是鑿齒,隻不過這些也都罷了,你聲言回家安頓家小,連着去了兩三日,歸來之時,仍是你我初見那一身衣衫,既未換洗,也未備下幹糧等物,敢問一個出門行遠路之人,家中可敢如此草率麽?因此我料定你并未回家安頓家小,乃是安排甚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去了!可直至今日之前,你一路尚屬謹慎,我也不敢随意斷定,你今日恐怕是設下甚麽埋伏,見我們将入你那圈套之中,因此多少心中有些得意,如此一來,你心中戒備之意不免疏忽,我這才貿然一呼,不想當真是你!”
“原來你他娘的是假扮販賣牧畜的?”田解早已勃然大怒,若不是鑿齒離着他尚遠,早已飛身上前動手!唐天機手腕一抖,已是将暗器機關扣在手中。鑿齒向着田解頗爲不屑一笑,向着張良道:“公子這份料斷的确有些精到,也是我太過托大,可也不盡然全對,田宗主之話更是謬極,我的确是此地牧畜經紀,乃是以此爲生,哪裏同做這一行當的,也均都知道我便是鐵嘴老六,此乃是我謀生之道,何必假扮?可我也是兵主宗中鑿齒君,隻是那些庸人不知罷了。刑猛無能,未能攔住你們,有負宗主之托,卻也是給我一個在宗主面前請功的機會,論武功,我隻怕不是諸位對手,可諸位人頭,我已十之拿在手中了!”衆人這才明白,難怪此人根底清白,那些牛羊販子都是些買賣人,如何能想到這般一個同行,竟然還有不可告人的江湖來頭!自己這些外人,初來乍到,就算打聽的明白,也決然想不到這鐵嘴六哥,便是兵主宗四兇五惡之中坐着第六把交椅的鑿齒君,也隻有張良這等心思細膩之人,才能從這一點差異中猜出些許頭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