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宗主這人心不足四字,說的甚是貼切!”優旃雖是贊許朱家這一番說辭,卻是微微搖頭道:“練蠱之難,一在器具,二在毒物,三在其法,四在其時,五在其人,其中缺一不可,若是如世間所傳,以瓦罐之器,尋常毒物,聚合相殺,便能成蠱的話,天下豈不流蠱遍地?因此缺一不可,器具不異,毒性難發,毒物不奇,其毒難成,其法不精,有毒無蠱,時辰不符,毒物盡散,其人不慎,毒齧自身,因此最是爲難!”
優旃說罷頓了一頓,似乎要等越霓開口,越霓心中雖有疑問,見田解等人都是默默不語瞪着她,也隻得将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無奈舔了舔嘴唇而已。優旃看的微微一笑,這才又道:“可若有這蠱鼎,此事便極爲容易,此鼎雖未必便是蚩尤之時傳下來的,卻也是一件異物,其質非金非鐵,似木似石,最爲異樣的,便是此鼎能聚毒物,所到之處,蟲豸遠在百裏之外,必也聚集而來,好似那蠱鼎有甚麽香氣一般,可尋常蟲豸,雖被這蠱鼎引誘而來,可又決然不敢入鼎,隻有自身劇毒之物,方可入内,入則不出,再有其他毒物入内,便争鬥不休,等到百裏内毒物将盡,所留之物,便是蠱蟲!”
田解忍耐半晌,此時忍不住出口道:“也不過如此,百裏之地,能有甚麽毒物!不過是些不多見的長蟲蠍子罷了!”優旃閃眼瞧了一眼田解,顔色不動道:“中原地氣平實,不生劇毒之物,嶺南百越之地,卻未必如此,況且這蠱蟲一成,百裏毒性已盡,便須攜鼎他往,若是曆年遊曆,其中毒物,恐怕非你我所能揣度,至于昆侖山,群山莽莽,源世之地,其中多有世人不知之物,一旦有異物入鼎,稍加鍛煉,便可成蠱!”
“我明白了……”張良幽幽歎了一聲道:“難怪钜子要奪此鼎,或許也是怕鼎中毒物爲害人世,要就此将這鼎廢了,隻是不知爲何攜了東來,原本依着他一身功夫,兵主宗那些人難覓其蹤,否則也不會被人奪了鼎去,可此鼎既能招誘毒物,兵主宗之人,隻需觀看毒物飛蟲所向,便能斷定钜子所在,可既然入鼎之物盡爲劇毒,這金蠶如何進得去?”
“金蠶乃是天下異物!”優旃微微一歎,拿起那隻金蠶來道:“金蠶既有地丹之稱,本身無毒,但任你世間任何毒物,決然不能傷它分毫,多少蟲豸入了這蠱鼎,便化爲劇毒之物,偏生這金蠶入鼎,便入成丹之期,任你再厲害的毒物,也隻敢繞鼎而行,再不敢入鼎,金蠶一旦丹成,其效非同小可,此乃上天之造化,可遇而不可求,钜子定然是當日隻知鼎中有物,卻不知是甚,貿然開鼎,金蠶丹至半途而死,隻怕便是钜子也大爲遺憾!不過這金蠶所出,必然成雙結對,此蠶不知是雄是雌,可世間必然還有一隻金蠶,钜子就此返途向西,或許也有幾分此中意思!畢竟無論是否有這一隻金蠶,一旦此鼎落入兵主宗之手,不管是以此鼎練蠱,還是得了金蠶地丹,将來都是中原之禍!”
“爲甚兵主宗得了此物,便是中原之禍?”越霓撓了撓頭不解道:“想來兵主宗也是江湖之輩,想要自己功夫高人一等,也是人之常情!钜子何以這般跟他們爲難?”以她所想,兵主宗那些人,練蠱無非是爲了勝人一籌,如今有了金蠶地丹,或許就不用再練蠱爲用,朱家知道越霓對兵主宗行事怪異狠辣知之甚少,見優旃臉色一沉,連忙向越霓搖頭示意!越霓本也不解,再看張良也是微微向她搖手,猛回頭就見優旃一臉不悅,便趕忙閉口不言!
“姑娘,你看矮子可像是個壞人麽?”優旃将方才情形都看在眼内,看在朱家同張良面子上,便也不好就此發作,越霓不知自己方才話語,可也抱定主意不在開口,見優旃此問,隻是搖了搖頭,優旃這才冷哼一聲道:“蚩尤九鼎傳世,其中多有與世爲善之法,譬如那種田養蠶之法,修房造屋之術,治傷除病之技,無一不是造福蒼生的善法,兵主宗以蚩尤爲名,偏偏隻學這其中蠱法一途,其心其志,不問可知,不過是要将旁人操縱與自己手中罷了,當年嫪毐爲兵主宗宗主,便意欲以此法練蠱,将秦國宮室盡數掌控,可惜嫪毐爲人太過狂放,隻當自己大事必成,這才露了馬腳,被一鼓而殲!不過此事牽涉宮闱秘事,你盡可不信,可矮子當年與兵主宗無冤無仇,爲甚要落到這般田地?”
衆人聽他說話愈來愈是激切,臉上神色愈來愈是憤恨,都知越霓方才那幾句話,隻怕引發此人心中隐秘,一個個都默不作聲,優旃更是端起自己面前那一壺酒,仰天而盡道:“世間誰人都可與兵主宗言和,可矮子此生,必要盡誅此類!”
他這句話說的極爲憤恨,連雙目都微微露出幾分赤紅,張良情知此事隻怕與優旃關系甚切,今日若不讓他說将出來,隻怕就此藏恨于心,越霓也難以知道其中隐情,不知兵主宗之惡,輕咳一聲道:“優旃先生,這般痛飲,敢怕有些傷身,先生之才,天下均知,無論武學才智,都不似尋常之輩,隻是我不曾想到先生同兵主宗還有這莫大怨恨!”
“何止是怨恨!”優旃到底是修爲甚高之人,隻因此事乃是他一塊心病,陡然而發,難免有些失态,張良這幾句話倒是讓他微有幾分鎮定之意,瞑目坐了片刻,雙眼矍然一睜,又複之前施施然之态,長舒一口氣,瞧着越霓搖了搖頭道:“是矮子有些失禮了,姑娘不知其中端倪,難免有此疑惑,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兵主宗其志非小,其法太毒,不是治世之法,不然天下墨家同道常宗幾個老不死,也不會與他們爲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