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犀利的封喉箭,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張良仍是沖着那兩人背影叫了一聲,見那村店店家站在門口,仰頭看着頭頂仍不住顫抖的羽箭,似乎應和那節奏一般,牙關登登作響,回過頭來,越霓幾乎憋不住笑,眼神中盡是得意之色!張良咳了一聲,裝模作勢道:“這酒也喝了,我這就随曾大哥一同上路罷!”起身之時,店家這才抖抖索索過來,張良伸手摸出半塊金餅,雙手一分,崩的一聲分作兩塊,将略小的一塊扔在桌上,死命使眼色讓越霓不可笑出聲來,也不顧那店家呆在當地,兩隻眼睛睜的銅鈴一般大,翻身上馬,加了一鞭,飛馳而去!直到兩人去的遠了,那店家才一跤跌坐在地,十分用力揉了揉眼睛,盯着桌上那一塊金子,猶是不敢相信有人能赤手分金掰銀!
“這内傷到底還是未曾全然平複!”張良走了一程,這才一勒馬頭,也不下馬,就馬上默坐片刻,深吸幾口氣,運勁調理一番内息,歎了一聲道:“方才略略用勁,仍是有些難以得心應手,隻盼着那些人被你這假曾堃唬上一唬,咱們便能多些時間應對!”
越霓見張良臉上露出幾分慘白來,心裏也是微微一沉,将自己那張弓拿在手上,向着張良一揚,眼中神色甚爲堅定!意思便是讓張良放心,憑她這一張弓,雖沒有曾堃那般本事,料來對付尋常匪盜也綽綽有餘!張良臉上也是一笑,心内卻是絲毫不敢放松,這一路來,自己甩脫尾随之人,吓退那兩個騎士,若是這些人知難而退,那自是最好,怕隻怕這些人不願就此罷手,倒真是有些讓人頭痛!可現下也别無良策,隻得盼着早一日到了魯國朱家所在,憑着天下墨家的名号,或可抵擋一時,等張祥到了鹹陽,召平自然明白張良意思,那時節無論是趙青還是召平前來,這一路都再不用擔心!
自越霓假扮曾堃之名,接連兩三日都平靜無事,眼見已入了當年魯國境内,沿途村邑之中,也多了不少儒生打扮之人,自孔夫子傳下三千弟子,儒家在魯國也爲最盛,所謂“周禮盡在魯矣”跟臨淄城中多商賈,鹹陽城中多貴官,邯鄲城中多豪客頗有幾分意象不同,可這路途之上,也多了不少可疑之人,隻是礙着越霓這假曾堃手中那一張弓,大多離着他兩人一箭之地,遙遙尾随,始終不敢近前,隻有幾個鄉農打扮之人,荷鋤挑擔從兩人身邊而過,張良如今眼力非同以往,早已瞧出這些鄉農乃是習武之人,眼見對方人手越來越多,心裏不免暗暗叫苦!
“姓曾的,你且射俺一箭試試!”這一日兩人漸近魯縣所在,此地原本是魯國國都,數百年泱泱大城,自楚國滅魯之後,應國名改爲縣治,可那國都氣象仍是不改,兩人正行過一座丘陵之地,忽的一騎馬從丘陵後轉了出來,馬上一人全身盔甲,咽喉處更是圍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兩隻眼睛在外,手中舞者兩柄青銅短戈,口中大喝,直沖越霓而來!張良陡然一驚,不及阻止,越霓已是箭在弦上,觑準那人雙目,弓弦一振,一支羽箭激弦而出,若是旁人,自難躲過越霓這一箭,那人卻是雙戈一交一挂,将這一支箭将及面門之時,用雙戈穩穩夾住!
“哈哈哈,你決然不是封喉箭!跟老子這裏弄這玄虛,你們還欠些火候!”那人一招将越霓這支箭夾住,立時便覺察出越霓乃是假扮曾堃,須知封喉箭箭力之強,号稱穿木透石,等閑高手極難擋得住,越霓弓箭準頭不差,可這力道跟曾堃相差甚遠,那人雙戈封箭,登時便知真假,當下立住馬頭,雙戈在身上一勾,崩崩幾聲扯去自己護身盔甲,連頭盔都一并甩開,露出真面目來,乃是一個三十餘歲的精壯漢子,身材孔武有力,臉上微有些髭須,看得出也是一個豪爽漢子!
“來來來,俺就在這裏不動,随你發箭,莫說能射中俺一箭,就是能逼得俺閃避一下,便算你的能耐!”那人既知越霓是假,當下再無半點懼意,立馬當路,頗有幾分輕蔑之意,張良沉聲低喝一聲道:“放箭!”自己猛一催馬,直奔那人而去,越霓也再不怠慢,手中連珠箭發,箭箭直指那人要害,那人也是叫了一聲好,雙戈上下翻飛,将這幾箭盡數打落,仰天哈哈大笑:“你若是曾坤,俺豈不是當年荊轲!”
“你是何人,爲何要與我爲難?”張良人随聲至,就馬上借力飛起,雙掌連環邀擊,那人正在得意之時,不防張良驟至近前,連忙橫戈一攔,口中悶哼一聲,竟是從馬上倒飛出去,接連在地上滾了兩滾,這才站直身子,向着張良一望道:“好強的掌力!想不到張公子還精通内家功夫!”
“你認得我?”張良見他叫出自己姓來,也是一愣,那人一骨碌站起身來,以手撮唇,唿哨兩聲,登時山丘兩邊都轉出十餘騎來,馬上的漢子或執刀劍,或拿撓鈎,口中也是唿哨連聲,張良心裏不禁有些歎息之意,眼前此人看來便是這些人頭領,方才自己這一掌,雖試出此人武功不弱,可也正是此人防備最爲松散之時,越霓到底曆練不足,若是趁機放箭,十有便能傷敵,自己便能将此人生擒活捉,這一下伏兵齊至,再要拿下這人,隻怕不易!
“俺不認得張公子,隻不過有所耳聞罷了!”那漢子向着自己那些人招了招手,幾個身帶刀劍的立時過來站在他四周,這才向着張良道:“博浪沙之事,兄弟其實也有幾分佩服,要是放在以前,俺必是要請張公子到俺那奉跖寨一坐!可如今俺受人錢财,與人消難,說不得,也隻好得罪了!”
“原來你是替人辦事!”張良冷笑一聲道:“那出錢要取我性命的,敢怕是楚國人姓朱之人罷?”那漢子搖了搖頭,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道:“張公子這一番似乎猜錯了,你是想說要買你性命的是夜祭死士,隻可惜俺們奉跖寨跟夜祭死士素無來往,他們隻怕也出不起這個價錢,其實事已至此,俺也不瞞張公子你,那人似乎并非是中原人,爲甚要取你性命,俺也不知,你若想知道詳細,将來陰曹地府之中,自去問他便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