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半暈半醒之間,凝神半晌,這才看出是被自己放走的越霓,心裏也有幾分詫異,氣息微弱道:“我……這是在……在哪裏?”越霓這些日子帶他一路疾馳,見他因傷虛弱至此,眼圈不由一紅,臉上卻是笑道:“張公子放心,這裏是匈奴腹地,乃是俺哥哥部落駐帳之處,最是安全不過,你身上傷重,不要輕動,我哥哥已經快馬去王庭接婁老師來,他也是精通内家功夫的高人,定能醫好你的傷勢!”
“匈奴……王庭?那你們是……?”張良心中已是豁然,看來這越霓兄妹果然不是匈奴中尋常人物,越霓也看出他眼中疑問之意,替他蓋好氈毯,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笑盈盈道:“俺哥哥其實不叫撐犁,他匈奴名字叫做冒頓,乃是當今匈奴太子!在秦國的時候,怕有人知道他這身份,對匈奴不利,因此不敢以真名示人!”
“匈奴太子……”張良雖已猜出這兄妹二人必是匈奴貴人,可被越霓說了出來,仍是有些驚心,冒頓以匈奴太子之尊,竟敢跟自己妹妹二人深入秦國,隻這份膽略便非常人所及,略擡了擡手一指道:“那……那把刀……”
越霓見他指着門外,趕忙命人将那門簾挑起,那彎刀還斫在木樁之上,隻是那些牧民都離得那把刀甚遠,連正眼也不敢瞧一眼,都是匆匆而過,也有幾人遠遠的端了些馬奶羊肉之類,像是呈獻祭物一般放在遠處,又神色恭敬行禮叩拜!越霓看了片刻道:“這把刀就是我匈奴撐犁孤塗刀,便是你們中原所稱天子刀,原是我父汗賜給我哥哥帶的,隻不過我經常帶在身邊罷了,匈奴人在這柄刀前,不許執掌兵器,但凡有人敢在這柄刀前拔刀半尺,搭箭上弦,便是死罪!”
張良略略側頭瞧了一眼那柄彎刀,輕輕點了點頭,越霓兄妹二人當日臨走之時,寶弓良駒盡可以棄之不顧,也要帶着這把刀走,原來其中還有這一段緣由,隻是他傷勢頗重,醒轉這片刻,體内原本有些偃息的内勁又漸漸鼓蕩起來,頓時胸中一陣煩悶,身子突的一挺,一口淤血嘔了出來,慌得越霓也不知如何是好,待他吐了血,稍能喘息,趕忙又扶他躺下,再看張良,臉上已是變了焦黃之色,氣息極爲微弱,又昏暈過去,一面命人趕忙收拾,一面服侍在他身旁,見這般一個在秦軍營中料斷入神,預知兵機的人落到如此地步,已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如此一連兩三日,越霓幾乎夜夜不眠,好在匈奴之中馬奶羊奶都是滋補之物,張良又吃不下食物,一路來來時,便将這馬奶羊奶當做飲食一般。他自己體内真氣雖是散亂,可這内力根基仍在,竟是慢慢蘇醒過來,雖然仍是氣虛力弱,不能行動,可自那口淤血吐出,氣息漸順,多少有了幾分活氣,讓越霓也是安心不少!
“嚯!一個死人,硬是被你照料活了!”這一日張良仍是半坐在帳内,隻說自己調理内息,忽的門簾一掀,一個漢子大步進來,正是越霓那哥哥,匈奴太子冒頓,見了張良已能半坐,臉上頓時一喜,向着後來跟來越霓道:“早知你就能将張公子救活,我也不用連夜兼程請老師前來了!”
“我哪裏救的活張公子?”越霓被自己哥哥這一調侃,臉上一紅,回了一句道:“那是張公子自己吉人天相,上天厚土照應罷了,再說那傷勢還未痊愈,算的甚麽能耐?還不趕緊讓老師來看看!”
“來了來了!你們兩個就會給爲師的找尋事情!”他二人正在鬥口,後面一個老者卻是擠了進來,看年紀已有五十多歲,頭發散亂,也不收拾,胡亂挽了個髻,拿根樹枝别住,敦敦實實的矮壯身材,因常在匈奴,吃的都是牛羊馬肉,一張臉上紅光滿面,兩隻眼睛不大,轉來轉去精光四射,颌下一撮山羊胡子油光水滑,身上穿着一件毛都掉光的老羊皮襖子,也不知穿了多少年,油光光的比他的臉上還要亮幾分,進得門來便眯着眼睛瞧着張良道:“你這是跟誰有仇,被人打成這般模樣?”
“請問老先生是……”張良見這老者模樣,哪裏有半點自己所想的那“老師”之意,剛要支撐這起身行禮,那老者早已一步過來,伸手便搭在他脈門之上,内力一縮一吐,臉色微微一變道:“後生家竟有如此造化!尉僚那老家夥是你甚麽人?”
張良見他隻是一試自己内力,便知根源,已然明白此人果然是内家高手,便也不來隐瞞道:“國尉大人與我有授業之恩,隻是不讓我稱他爲師父罷了!”
“呵呵,不是師父,勝似師父!”那老者冷笑一聲道:“他不願收你爲徒,卻傳你九鼎道要經上的功夫,你這内勁也不是自小練起來的,乃是先打通經絡,再服靈丹妙藥之功,尉僚那老小子,看來是要你執掌道常宗了!道常宗向來以道爲師,尉僚那老小子還不敢自稱通曉道中之義,自然不敢做你師父!”
“不不不,國尉大人隻是傳業與我,并未讓我執掌道常宗!”張良也是連連擺手道:“況且道常宗還有幾位老神仙在,他們任何一人都勝過在下萬千,在下不敢僭越!”
“敢不敢是你的事!”那老者一面按着張良身上穴道,一面眯着眼睛道:“讓誰執掌道常宗,是那老小子的事,你說的那幾個老神仙,想必就是商邑山中那四個老鬼,還有優旃那矮子,召平那看墳的罷!這幾個人雖都是道常宗之人,卻都淡泊名利,爲官爲民,不過混迹人世罷了,現下你九鼎道要經上功夫未成,他自然不會跟你提起執掌道常宗之事!你當人人都可學那九鼎道要經麽?”
張良聽的心中一驚,仔細想想,商邑四老似乎也吐露過些其中意思,隻是自己當時未曾細思罷了,冒頓越霓在一旁聽的不甚了然,還在擔憂張良身上傷勢,那老者正在張良身上穴道四處遊走,忽的一停,面色詫異道:“你這是被陽阿掌力所傷,你怎地會得罪朱無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