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此時隻是目不轉睛盯着張良所在,見那邊續後沖過來的那個狼騎早已到了張良跟前,卻不下馬,之前兩個狼騎合力将卷着張良的氈筒舉起,放在那人身前,又用身上繩索捆了幾道,再繞去馬上狼騎腰上纏緊,餘外千餘狼騎仍是發箭不止,一陣陣箭雨朝着朱無忌射去,曾堃早已瞧見朱無忌身上帶傷,騎在馬上,一箭一箭緩緩而發,每一箭都逼得朱無忌重傷之下竭力閃避,再加上狼騎中哪個漢子弓箭也十分厲害,朱無忌隻得雙足連環踢起幾具地上死屍來,替自己擋住箭雨,又順手從地上撈起一把彎刀,舞做一團,可他肩傷到底太重,一條臂膀不能運轉,難以擋得周全,身上到底中了幾箭,好在他武功卓絕,盡都讓開要害之處,一身衣服都染的血紅,這下再不敢輕易拔箭,提着一口氣絲毫不敢輕放,向後疾退。
“那狼騎是何意思?”秦不周也是看着狼騎舉動,見朱無忌重傷退去,也是有些忌憚兩軍陣前刀箭無眼,不敢輕易過去,卻見那馱着張良的狼騎,揚起手中彎刀,向着這邊揮了兩揮,不覺有些詫異,趙青淚眼朦胧之下也不知那狼騎是何意思,隻是呆呆發怔,那狼騎似乎也明白幾人相距太遠,伸手将頭上狼頭推到後面,露出一頭秀發,迎風一甩,竟然是個女子!
“原來是她……”趙青一霎時明白過來,原來是越霓兄妹在匈奴軍中,想必也看見張良受傷,慌不擇路,這才出手搭救,那彎弓搭箭射傷朱無忌之人,自然就是越霓的哥哥撐犁了!心中登時一松,全身力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喉頭猛的一甜,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摔倒在地!
“殿下!”曾堃見狀大驚,連忙上前扶起趙青,單掌抵在背後,一股内息透入,趙青眼睛微微一睜,伸手向着張良方向軟弱無力虛抓一把,口中喃喃道:“良哥……”一聲出口,頭又是一偏,曾堃心裏一慌,急催内力,秦不周卻是過來搭住趙青脈搏,神色稍緩道:“不礙事,殿下不過是方才氣息過猛,此時全身力卸,内息回湧所緻,你将他送去公子帳中歇息,調養一兩日便好!可這張公子麽……”
秦不周話雖不曾說出口,曾堃心裏也是一沉,張良所受乃是内傷,匈奴軍中料無精通内家武學之人,若是調治不當,輕則全身功力盡廢,從此成爲廢人,重則内傷不治,仍是死路一條!此時唯一慶幸之事便是瞧着方才趙青神色,帶走張良的那匈奴女子,似乎與兩人相識,他二人也多少知道趙青張良曾放走兩個匈奴人,想不到今日竟被這兩人所救,也算是天道好還!
曾堃将趙青放在馬上,剛要送她回扶蘇處歇息,忽聽匈奴陣中号角連天,白羊樓煩二王大纛領軍而出,直沖秦軍中軍!看來也是要拼死一搏,秦軍中也是一陣低沉号角聲起,過了片刻,左右兩路竟然傳來兩聲号角回應之聲,跟着便是滾滾煙塵,似有無數大軍前來,秦不周臉色一變,縱身一躍站在馬上,向着兩邊觀望片刻道:“狄道上郡兩路兵到了!”此話一出,兩人不免對視一眼,這一場大戰之下難免玉石俱焚,張良身在匈奴營中,這生死隻怕有些難測!
這一場大戰,自早上直戰至近夜,匈奴白羊樓煩二部被蒙恬殺的大敗虧輸,連二部汗王都戰死陣中,降者不下數萬,俘獲牛羊馬匹無算。曾堃秦不周二人到底心懷惴惴,雖将實情告訴扶蘇,對趙青卻是守口如瓶,絲毫不提張良内傷沉重之事,好在趙青心思恍惚,一時也想不起此事,可甚爲奇怪的是,這一場大戰,無論戰死還是投降被俘的匈奴人中,竟然無一個是匈奴狼騎,這一支匈奴精銳之君,似乎并非參與這一場大戰,扶蘇遍詢諸營,好容易找到一個身負重傷的匈奴将領,審問之下才知,匈奴狼騎自救了張良,趁着兩軍大戰之時,已然帶着兩部殘餘部衆,渡河北歸,回去匈奴王庭了!
“這個如何是好?”扶蘇聽此消息也是十分憂愁,這一路來,他對張良已是十分倚重,陡然被人所傷,又不知去向,便如一件稀世珍寶被人盜走一半,更何況趙青對張良已然芳心暗許,自己又如何跟這個妹子解說此事?無奈之下,隻得讓蒙恬派出數路軍兵去尋,一連尋了四五天,傳回的消息更是令人沮喪,那隊狼騎自渡河之後,便與白羊樓煩二部殘餘分離,卻也有人說是去往匈奴王庭,可一來匈奴乃是遊牧部落,所謂王庭,便是匈奴單于駐帳之處,急切之間哪裏去尋?二來往北再遠,匈奴早已集結大軍嚴陣以待,小股軍士哪敢輕易深入?倒是趙青這幾日傷勢已愈,隻是坐在帳中呆呆發愣,飲食也是甚少,讓扶蘇更爲心憂不已!
這一日扶蘇正在帳中焦躁不安,秦不周曾堃兩人也是有些無計可施,數次請令要前往匈奴一探究竟,可扶蘇因情勢不明,始終不敢将二人随意這般派了出去,加之趙青傷勢初愈,怕她性子一起,恐有不測之舉,須得留着兩人,到了緊急時候能制住趙青。都是百般無奈之時,忽的一個軍士進了大帳,一臉詫異道:“殿下,殿下,軍前有人自稱匈奴使者!說要面見青公主殿下,有要事相告!”
“匈奴使者?”帳中幾人都是一怔,扶蘇到底有些不敢托大,命人暫且不要告知趙青,傳那使者進來,不多時便見一個匈奴人,一臉笑意,進得大帳便向幾人一躬,禮節甚是周到,可環視一圈,臉色有些詫異道:“怎地不見青公主殿下,本使所報之事,不見青公主殿下,絕不開言!”
扶蘇冷冷一笑,口氣冰冷道:“你乃匈奴敗軍之使,還敢在我帳中拿大?不怕我一刀斬了你号令軍前麽?”那使者臉上瞧了瞧扶蘇道:“這位大人,我既然敢來,就必然敢死,匈奴人死在秦軍刀下之人,何止數萬,又豈争我一人,既然大人你不願讓青公主得知此事,就請刀斧手,取了我這顆腦袋去,免得我回去無法給我家主人交代!”他說話之時笑意不改,可這話音慷锵有聲,甚有幾分視死如歸之意,似乎除了趙青之外,竟将這大帳中之人都不放在眼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