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營盤部署圖!”張良伸手接過那張羊皮,趙青也趕忙湊了過來,隻見上面圈圈點點,線條彎彎曲曲,看的有些頭暈道:“這營盤怎地駐紮的如此繁亂!”那粗豪漢子見了這羊皮,也微微側頭,想要看上幾眼,張良也不避開他,就在自己席前将那羊皮圖鋪開,仔細端詳半晌,對着趙青颔首微笑,指點圖上道:“好一個蒙将軍,你看這營盤,背山而立,陣前形勢登高一覽無遺,側臨水源上遊,既做側翼屏障,又不讓大軍有乏水之憂,築圍而守,正利于步卒憑堅禦敵,後路通坦,糧草源源不斷,蒙将軍可謂知兵矣!”
“都連戰連敗了,還說知兵!”趙青看了幾眼,也是有些不屑道:“就算能憑着這營盤固守,又能守幾時?若是不能進軍取勝,這一仗已算戰敗,若是被我父皇知曉……”她原想說始皇帝知道大軍敗守營盤,必然會派遣使者前來問罪,到時候蒙恬少不得要被押回鹹陽,忽的想起蒙毅還在帳中,見他臉色也是有些慘淡,連忙改口道:“咱們在這裏也幫不上蒙将軍甚麽忙,我看還是連夜上路,盡快趕到我哥哥那裏才是!”
“就是去了,隻怕也幫不上甚麽忙了……”張良搖了搖頭,斜睨一眼那粗豪漢子,見他看着那羊皮圖紙,眼睛一動也不動,臉色也越來越是陰郁。心中不覺一動,忽的伸手将那圖紙收了起來,那粗豪漢子這才回過神來,臉上閃過幾分惱怒,被身後那女子輕輕伸手扯了一把,這才一臉傲意坐了回去,仍是一語不發。張良這才将那圖紙遞還給蒙毅道:“蒙大人不用心急,今夜好生歇息一夜,明日你再趕回監軍大營,這籌劃軍功慶賀之事,在下就不着急前去了,有勞蒙大人幫着監國公子一力支持便是!”
“張公子,大軍軍勢急如星火,你豈能如此推脫……”蒙毅不料張良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全然不将大軍安危放在心上,已是有些發急,話說半句,卻是猛地一頓,再回味方才張良所說,焦急之色盡數變作愕然之意道:“軍……軍功慶賀?張公子你是說……說……”
趙青素來對張良智謀極爲信服,見他如此淡然,必是成算在握,可也是有幾分不敢全然相信道:“良哥你是說這是蒙将軍故意如此?”
“若是不出我所料!”張良拉長聲音,慢悠悠斟了一杯酒,緩緩而飲,見趙青臉上越來越是急切,幾乎要伸手過來将自己酒杯奪去,噗嗤一笑道:“半月之内,飛雁灘當有一場大戰,此戰匈奴白羊樓煩二部精銳,隻怕要折損殆盡,就算是有些殘部未至,也再難抵擋三路大軍分進合擊之勢,至多不過是聚集殘兵敗将拼死一搏罷了,河南地就此爲秦國所有!”這一番話聽的蒙毅趙青都是驚喜不已!隻是蒙毅還不敢确信此事,趙青卻是已然絕無疑慮!
“哼,自古未聞攻伐之軍,能憑着堅守之勢便可攻城略地的!”那始終不言不語的粗豪漢子,至此忽然開口道:“若是如此,世上那些君王,都帶着精兵猛将守在自家城裏,豈不是就能君臨天下了?這位公子之話,未免有些兒戲!”他雖說的有些不屑,可眼神中仍是露出幾分失落之意,身後那女子,卻是兩眼定定瞧着張良,神情愈來愈是驚訝!
“這位兄台似乎也是知兵之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張良一哂道:“兵法中攻守并無定式,因此有以攻爲守,以守爲攻之說,或以進攻之強,禦敵于境外,或示堅守之弱,誘敵于彀中,一戰而定!此乃兵法常用之道,莫說蒙恬乃是今日秦國統軍大将,便是我這幾個粗莽哥哥不識文字,不讀兵書,都知道這其中道理!”說着舉杯向着那邊聽的昏昏欲睡的田自慎道:“田大哥,兄弟請教,你若同幾十人動手,是要旁人一齊來呢,還是你一個一個去尋呢?”
“當然是要他們一齊來!”田自慎精神猛的一振,好似真要跟幾十人動手一般,扯起自己銅棍便站了起來,甕聲甕氣道:“一個個去尋,要尋到甚麽時候?若是一個個又躲東藏西,甚時候才能打完這一架?便走路也走的人不耐煩!最好便是一齊來,俺隻手中這一根銅棍,決然讓他們有來無回,将來再也不敢來俺面前生事!”
張良大拇指一翹,贊了一聲道“田大哥果然豪爽漢子!見識一點不差,正是兵法要訣所在,若是困乏了,且請回帳歇息,咱們明日再飲如何?”田自慎三人早先見閻樂等人在營外鼓噪,隻說能同人大打一場,一個個都是精神抖擻,哪知那數百人竟然被人喝退,爲首的似乎還被打了一頓,眼睜睜看着一場痛戰消于無形,就此意興索然,此時又聽張良等人在這裏說些軍情之事,也聽不懂到底是甚麽意思,都是呵欠連天,困倦上來,巴不得早些去歇着,聽得張良這一聲,都是扯起兵器起身,搖搖擺擺回自己帳中歇息去了,蒙毅從未見過這三個莽漢,見這三人毫無禮數,除了張良趙青之外,對帳中旁人視若無物,又兵器沉重,看得出都是身具蠻力之人,也是有幾分詫異!
“說的輕巧!”那粗豪漢子仍是不肯服軟,冷冷道:“你隻憑一片地圖,不過略知大概,就敢如此斷言這是秦軍誘敵之計,若是你猜度不準,就不怕你這誘敵之計,翻做引虎出山,到時候讓你這秦國大軍就此片甲無存麽?”蒙毅自進大帳來,就覺得這兩人有些異樣,之前又有閻樂說過趙青縱容部署搶了他兩個匈奴奸細,現下看來,該當就是這兩人無疑,隻是不知趙青何以讓這兩個匈奴奸細同帳共飲,奈何他不過是監軍副使,無論是官階爵位,還是兩人身份懸隔,都不能向趙青問詢,隻能回去将此事報知扶蘇,再者他也有些不解張良如何斷定半月之内大軍必定告捷,便也不來打斷這粗豪漢子話頭,隻是望向張良,看他如何分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