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一連吃了三大碗粥,隻覺渾身上下神完氣足,精神都爲之一振,這才向着一邊狼餐虎咽的田自慎三人問道:“三位大哥身上傷勢如何了?”
田自慎撕咬着半截豬腿,将那傷臂擡了一擡道:“似乎是好了,也不甚疼,隻是有些麻癢,可身上氣力總是使不出來!也不知爲何!”
趙青見張良吃粥吃的香甜,額頭上都微有汗意,早已将心中那點不快抛到九霄雲外,見田自慎詫異身上氣力沒了,想着那細腰散藥效,心裏暗自好笑道:“三位大哥那夜傷勢那麽重,血染衣衫,這人身上氣力,跟血脈原是相關的,又道是一滴血,十碗飯,三位大哥流了那麽多血,可知這身上沒有力氣哩?”
“還有這一說麽?”田自慎三人都是不曾聽過這個說法,一個個呆着臉,面面相觑,公孫笃呆想片刻道:“姑娘說的有道理,俺曾聽人說過甚麽血不歸經,周身乏力,便是說這血氣不回去經脈,人就沒有氣力,咱們失了這麽多血,想來那血定然是回不去經脈了,可不是要無力麽?”
“那俺們那血豈不是補不回來了?”古冶謹聽這這話竟是有些懼意,依他所想,這血要是補不回來,這氣力豈不是也回不來?田自慎甚是有些鄙夷道:“你不聽剛才姑娘說麽?一滴血十碗飯,咱們留了那麽多血,怎麽也有百十碗飯算是白吃了,再他娘的吃回來不就成了,有甚害怕的?”古冶謹聽得也是心裏一安,連忙拿起一塊肉往嘴裏猛塞,含糊不清道:“吃回來,吃回來!”另外兩人也如他一般,又是一頓大嚼。
張良見這三人如此饕餮,也是笑着皺了皺眉,輕輕瞪了趙青一眼,這一滴血十碗飯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這三人那夜身上鮮血幾乎将衣衫都盡數染了,都換成飯,何止千碗萬碗?豈不是幾年的飯都白吃了!再者對着細腰散藥效也有幾分奇怪,這氣力綿軟他是親眼所見,可這飲食不振,卻是怎麽也沒看出來,若這三人如此便算飲食不振,等到傷勢好時,一頓豈不是要吃一隻鹿?甚或都有幾分疑心田橫肯讓這三人跟自己來,或許有些管待不起意思在内!
十餘日彈指即過,田自慎三人傷勢果然好轉,氣力恢複如初,夏無且複來一次,将他三人傷口上線頭除去,這下再不用藥,自然少不了同這三人痛飲一番,三個莽漢對夏無且酒量也是深爲欽佩。張良自是每日裏除了陪同這三人之外,便是用心參悟那九鼎道要經上功夫,默思優旃那鵬轉九天掌勢之中奧義所在,再或者便是琢磨六韬之中兵法謀策。趙青卻嫌他總是悶坐房中,時不時便要扯他出去走一走,奈何隆冬之際,關中地面樹凋草枯,也沒甚麽景緻,隻是随意走走罷了,倒是張良借着機會,去往田橫哪裏或韓村集市上打尋韓成消息,誰知也是渺然無蹤,就連召平來了兩三次,也是沒有一點消息,想必早已不在關中地面了!
如此時日,也是易過,眼見天氣一日暖似一日,冬日已是悄悄過去,這一日張良正在房中靜坐觀書,卻聽外面趙青一路疾步而來,正要相問,趙青哪裏容他開口,一把扯了他便走,出了離宮,早見兩匹馬在外備好,張良這才一臉詫異道:“你這般急急火火作甚?”
“帶你去看個好物事!快走快走!”趙青一臉笑意,隻不明說,連聲催促他上馬,張良也是無奈道:“不帶三位大哥同去麽?”趙青嘴角一撇道:“他三人才不願看這等物事哩,現如今正在苑中打獵,若是攪了他三個興緻,豈不是又惹他三人不高興,隻你同我去!”
“那看來必不是酒肉之類了!”張良聽的也是一笑,田自慎三人自傷勢痊愈,便将這鹿苑獵場當了自己家一般,甚或夜不歸宿,每日裏若是沒打到獵物,便十分不喜,不過這三人卻是不殺幼獸,也不殺母獸,張良問時,都道是不中吃,因此不獵,不過依着張良所想,這三人祖上原本出身齊國宮廷,齊國乃是周朝大國,一應制度都與周朝相似,就是行獵,也有制度,講究春搜,夏苗,秋狝,冬狩,行獵之時圍而不合,不獵孕獸及幼獸,不取鳥卵,不涸澤而漁,得獸則不再獵,謂之搜苗狝狩之義,田自慎三人該是自幼得自祖上傳教,因此嚴守此義,因此他三人雖都是一身蠻力,腳步輕健過人,公孫笃更是積年行獵,有時也不免空手而歸!
“你閉上眼!”趙青帶着他馳騁一陣,卻是忽然出聲,張良眼見前路已是到了一個高塬下面,不知她是甚意思,也隻得依言閉眼,趙青過來牽了他馬缰,兩騎直直向着塬上奔去,不多時已是上了塬頂,趙青這才道:“好啦,睜眼罷!”張良依言睜眼一望,眼前茫茫一派荒地,不覺有些詫異道:“這是甚麽好物事?還要這等神神秘秘的來看?”
“你回頭看看!”趙青卻是馬鞭一指塬下,一臉興奮之意,張良依言掉轉馬頭,才看得兩眼,已是滿臉震驚之意,隻見塬下幾個村子,一個個都是雲蒸霞蔚一般,姹紫嫣紅如在仙境,頓時大爲驚訝道:“這是甚麽地方?竟有如此好景緻?”
“哈哈哈!”趙青在馬上仰頭大笑道:“這等景緻,你每日都見,隻不過未曾這般遠觀罷了,你再仔細瞧瞧?”張良聞言再細瞧片刻,鼻端依稀也似有幾分甜香味道飄過,慨然點頭道:“我明白了,這是桐花,難怪古人說鳳凰非梧桐不栖,原來梧桐樹還有這般燦爛之時!”趙青也是一臉得意道:“離宮之中所種梧桐不多,因此難有這般景緻,不過這些村中,因梧桐生長極快,屋前屋後随處可生,可真要論這繁華燦爛,隻怕此刻鹹陽宮才算得上是真正人間仙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