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平一直冷眼不語,他倒是知曉蒙恬爲其弟蒙毅求親之事,論起來蒙毅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爲,年紀輕輕便出任鹹陽內史,頗有政績,中車府令趙高曾違制在鹹陽馳車,被蒙毅當街拿下,若不是始皇帝連夜下诏赦免,趙高隻怕難逃僭越之罪,人頭不保!因此鹹陽權貴對蒙毅也是甚爲忌憚,這兩兄弟一文一武,并稱蒙氏雙傑,都是同扶蘇極爲交心的大臣,也看的出來始皇帝有意将這兩人留給扶蘇爲輔,隻不過蒙毅爲人幹練有餘,沉穩不足,滿朝文武,除了自己哥哥蒙恬和皇室之外,連丞相李斯也不放在眼裏,又缺乏應變之才,論機謀深遠,難比張良萬一!趙青乃是當朝國尉尉僚徒弟,對自己師父心計智謀又極爲欽佩,如何能将蒙毅看在眼中?偏生始皇帝對這個女兒極爲寵愛,從來不加約束,因此蒙毅雖是想借着始皇帝和扶蘇來求請這門親事,奈何這兩人對趙青也是毫無辦法!
“你們要商量甚麽事情,趕緊商量罷!我走了一天,有些疲倦了!”趙青見蒙恬進門便對張良有些輕視,心中自然不悅,見酒食上來,也是懶洋洋說了一句,蒙恬臉上便有幾分尴尬,知道必是方才那句話,有些得罪這位刁蠻公主,心裏不免又幾分懊悔,再看張良仍是神色自若,穩如泰山坐在那裏,有心生幾分好奇,不知這位張公子到底有些甚麽本事!
“蒙将軍,今日父皇吩咐之事,你辦的如何了?”扶蘇舉杯一飲而盡,知道趙青雖是有些不高興,也隻是口中說說,絕不至于當真就要去歇着,不過衆人既然到齊,便也開門見山,蒙恬就座上欠身一禮道:“遵陛下和公子吩咐,我今日命鹹陽近畿各部整裝待命,另從其餘各郡調動精銳軍士,務必于開春之時齊集鹹陽!隻是該從何處出兵,陛下仍未言明,卻叫公子與末将自行商議,末将也是有些拿捏不定,不知公子作何想法?”他這話雖是問扶蘇,眼光卻是向着張良瞧去,此人既然是扶蘇門下食客,又參與今夜之會,想必扶蘇也是要他幫着猜度猜度始皇帝心意!因此倒要借此看看這位張公子到底有甚麽本事!
“怎麽要打仗麽?是哪裏出了叛亂?怎地還要調動各郡精銳?”趙青原本一臉無聊之意,也不來招呼衆人,當真好似疲乏了一般,及到聽見蒙恬之話,臉上亮光頓時一閃,精神奕奕,騰的坐了起來。召平也是有些緊張,自己這些日子雖不在鹹陽,也不曾聽聞何處有迹象,可蒙恬方才幾句話說的十分明白,鹹陽近畿各部都已整裝待命,隻這些軍隊,便不下十餘萬之衆,再加各郡精銳,怕不有二三十萬衆,若不是大戰事,何以突然調動這許多大軍?張良坐在趙青身旁,也有幾分心驚,端着一杯酒有些沉吟之意,也隻是片刻,眼中突的一亮,瞧了一眼蒙恬,仰頭将那杯酒一飲而盡,又複方才安然自若之态!
蒙恬方才說話之時,扶蘇始終瞧着張良,見他不過片刻便神态安然,知道他必然是一瞬間料到些甚麽事情,卻是開口問道:“張公子似乎有些成算,不妨說出來聽聽如何?”趙青召平兩人都是一愣,剛才蒙恬隻是說調動軍隊,雖是國家大事,可就憑這幾句話,張良能有甚麽成算?張良也未料到扶蘇眼光如此犀利,連自己一霎時臉上神色有變都瞧得出來,低頭一笑道:“公子同蒙将軍所談乃是軍國重事,我不過區區一個食客,豈敢妄議?”
“張公子何必自謙!”蒙恬見扶蘇開口便來征詢張良,心中多少有些不服,身子前傾,按着面前酒杯笑道:“監國公子門下,不養無用之人,既然張公子心有所思,在下倒想聽聽張公子心裏這成算到底是甚麽事情,你盡管說,無論對與不對,這等軍國大事終究還要陛下裁決,非是憑着你我一言就能定的!”他料定張良方才必然是同趙青召平二人一般,被大軍調動之事所驚,心中必無主意,因此故意以言語擠兌,要讓他出一出醜!隻要張良所說跟那軍國大事一毫不沾,那便是個“無用之人”。
“這個麽……”張良卻有幾分猶豫,向着蒙恬閃眼一瞧,趙青在旁臉色一闆道:“這有甚麽可說的,大軍調動,必然是國家有事,張公子身爲我哥哥門下之人,自然心有所觸,可他又不曾跟你們商議過,就憑這幾句話,能說甚麽成算?這不是爲難人麽?”
“倒也不是爲難……”張良向着趙青一望,眼光極爲溫柔,看的趙青心裏也是一動,神色登時便緩和下來,張良這才臉上一笑道:“公子眼力果然不差,在下的确有些想法,不過這般貿然說了出來,若有差缪,還望幾位不要笑話,如今天下大定,各處雖有些許不安,還未到要動十餘萬大軍的地步,各郡守軍,便足以平定,因此蒙将軍方才所言大軍齊集鹹陽,可是陛下要向匈奴動兵?”
“這不可能!!!”張良話音未落,蒙恬幾乎從坐席上站了起來,眼光狐疑之間,已是向着扶蘇望了過去,極爲疑心扶蘇預先同張良商議過此事,召平趙青二人見蒙恬神色,已知張良所言不差,他二人卻是極爲清楚張良這一路來都不曾知曉此事,今夜也是初次耳聞,都是心驚不已,召平見蒙恬眼光在張良扶蘇二人身上遊移來去,也是沉聲道:“蒙将軍,張公子同我與公主殿下今夜才返鹹陽,得見公子殿下,你不要想錯了才是!”
扶蘇如何不知蒙恬心中所想何事,他雖心中驚訝,倒還穩坐不動,伸手向着蒙恬虛按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轉頭向着張良道:“張公子何以得知如今調動大軍是要向匈奴用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