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天下可有這等奇事?一個刺殺皇帝的逃犯,竟然吃的是皇帝駕前送來的酒肉?”張良愣愣看了半天桌上的菜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無奈笑到,他今日自早上草草吃了些飯食之外,再無水米進口,本待吃上一尾烤魚,哪知險些丢了性命!如今聞着這桌上香氣,肚中已是咕咕直響,忽的一揮手,神色慨然道:“且吃飽了再說!”
主意既定,張良索性端坐桌旁,先拿起一瓷瓶酒來,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一氣,誰知這酒非但滋味與街市上尋常俗釀不同,竟然還帶着些涼氣,看來竟是在冰鑒中冰過的,這一大口酒下去,更覺肚中空空,也不用那桌上筷子、刀匕之類,伸手便撕了一隻雞腿下來,這才發現這隻雞也是與自己吃過的有些不同,皮色金黃,透着一股脆香,方才撕的時候并未看清,這時才發覺整隻雞都被麻線緊緊捆紮,自己這一扯之下,已是将那些麻線扯斷,熟爛的肌肉簌簌而落,一股異香噴鼻而來,驚異之下嘗了一口,皮脆肉嫩,鮮香混着一股脆香充溢滿口,雞肉入口即化,雞皮卻是留着幾分韌勁,也是略一咀嚼便即碎爛,就是其中骨頭都是酥的,餘味中還微微帶些酒意,竟是忍不住贊了一聲道:“想不到秦宮之中還有這般絕味!”登時連着吃了幾口,一隻雞腿瞬時了賬,又上手連撕幾下,片刻間半隻雞已是不見,這才略略停手自言自語道:“雞卻是一味好雞,可惜略覺淡了幾分,不夠十分之選!”
“看來張公子也是懂得些口腹之欲!不過有些不夠精到罷了”張良正待将剩下半隻雞一發都吃了,忽的聽見屋外有人說話,就似站在門口一般,張良臉上微微一驚,心知十有又是來取自己性命之人,此時也不去理會,撕下另一隻雞腿來,又是一陣大嚼,在聽那人又道:“此雞乃是并非此處所産,乃是來自鹹陽南山之中,俗稱爲雉,這做法也是宮中廚官手藝,将這雉雞宰殺去毛,置于酒水之中兩個時辰,浸去血腥之氣,再于清水之中浸泡一個時辰,瀝去汁水,去其酒氣,另以姜、蜀椒、肉桂、鹽等諸般佐料熬制成湯,另有一包佐料放入雞肚中,再将這隻雞以麻線緊緊捆紮,滾水煮至半熟,撈出之後,晾幹水汽,刷以膏油,再以微火慢火微烤兩個時辰,其間再以膏油不斷刷于其上,這才能有這金黃之色,食用之時,另以齊地之鹽、蜀椒、幹姜等物,均磨成細粉,置于铛中炒熟,以小碟盛放,用雞肉蘸食,張公子既說這雞肉淡了,隻怕是饑餓太過,隻顧得吃雞了罷?”
張良雖是知道屋外有人,卻未放在心裏,聽他說這雞肉做法,手中也是不停,哪知等這人說完,神色卻是一愣,那雞肉之旁果有一隻小碟,裏面盛着些粉末之物,方才隻顧吃雞,哪裏顧得上去看這些東西,再看那隻雞已然所剩不多,幸好還有些肉,這才撕下一塊來,蘸了些粉末入口,果然味道與方才又全然不同!不免有些懊悔之意,這等好物,自己才落得吃了兩三口!不過外面這人既然如此明白這雞做法,該當不是來去自己性命之人,也是想着屋外道:“尊駕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共飲一杯?枯站這夜色之中,又有何益?”
“枯站?誰說我們是枯站?”張良這一聲要請人進來,哪知外面卻是一個女子聲氣響起,頗有些缥缈斷續之意,好似就在屋外,又好似氣息不繼模樣,聲音遠不如方才那人氣息充足,倒似是疾行一大圈,上氣不接下氣一般,就這般若近若遠道:此處水流正緩,水草豐茂,正是絕佳垂釣之地,你在屋内吃飯便成,我們便在此釣魚,也能跟你攀談攀談!”
“釣魚?”張良臉上一驚,此處雖是渡口,但這茅屋離着河邊還有百來步之遠,爲何這說話卻似在屋外一般?頓時不顧自己兩手油膩,急忙沖出屋去,見遠處河邊果然升起一堆篝火來,兩人面河而坐,一人看着身材瘦削,另一人卻是站起身來向着茅屋方向瞧了瞧,火光映耀之下,看得出身材婀娜,自然是方才說話的那個女子!張良這番才當真有些震驚之意,這百餘步距離雖是不願,可自己若是要讓那邊人聽見自己說話,必得大聲,即便如此,這般空曠之處,那邊之人也未必就能聽見,爲何這兩人說話,并不似用了極大力氣,自己卻是聽的這般清楚?猛的想起昨日裏自己伏在草叢之中躲避秦軍搜捕時,也是方才那男子聲氣指點自己,看來此人便是相救自己那人,這兩日之事,必定跟此人有所幹系,須得過去問個明白才成!
“張公子且請回去用飯,切莫過來!”張良剛朝着那河邊走了兩步,那男子聲氣又響起道:“你若是過來,咱們這魚便釣不成了,等你用飯畢了,若是張公子還未到困乏之時,不妨就如此攀談幾句也好!”張良見他不肯讓自己過去,自然是不願跟自己對面相見,不免有些詫異,照着那人吩咐,疑慮滿腹轉回屋中,那剩下菜肴也是極爲鮮美之物,張良卻再也吃不出半點味道來,隻是想着河邊那兩人來路,也不知是敵是友!
等到張良将桌上菜肴吃去十之七八,肚中已覺有些飽漲,自己坐在屋中尋思半晌,索性掇了一條凳子放在屋外,遠遠看着那兩人仍是坐在河邊釣魚,似乎還真是有魚上鈎模樣,隻是那身形瘦削之人端坐不動,倒是那女子手忙腳亂,隐隐有歡呼之聲自夜色中傳來,張良看了片刻,将那屋内還未喝完的一瓶酒拿了出來,坐在凳上,喝了兩口酒,見那女子模樣的又複坐在岸邊,想必是已然重新下鈎,這才向着河邊那兩人大聲叫道:“我用飯已畢,特來跟尊駕攀談攀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