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這些人是沖紀小朵來的,但紀小朵其實并不知道今天要去的瓷窯在哪裏,更不清楚具體的行駛路線,所以消息肯定還是從趙明軒這邊洩露出去的。
唯一讓趙明軒有點欣慰的是,對方既然不知道他在車上,就代表他幾個心腹都沒有問題,估計着是從外圍打聽了洪虎這幾天的行蹤。
對方要抓紀小朵,而且還知道陌離。
那幾個弓箭手原本大概就是爲陌離準備的。
紀小朵和趙明軒對視一眼,都想起那天晚上闖進她家的黑衣人。
那些人這麽久沒動靜,原來在這等着呢。
但他們目前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麽人,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目的,而從今天的事來看,他們既然能有軍中制式的弓箭,勢力可能比紀小朵預料中的更大。
而且,這幾個男人雖然滿口報怨,但做起事來卻一點也不敷衍。
他們一路四下張望,就連稍密一點的草叢都要用兵刃捅一捅。
紀小朵之前是對他們藏身的這個樹洞做了掩飾,但也隻是粗略掃過看不出來的程度,畢竟他們兩人躲在裏面,想把這洞完全封起來也不太可能。
照那幾人這個搜法,絕對會被發現的。
眼看着他們離這邊越來越近了,紀小朵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趙明軒也已經松開了紀小朵,用能動的那隻手撥出了靴筒裏的匕首。
他還沒好,隻有半邊身體勉強能動。
但如果他們真的發現了這裏,也隻能拼上一拼了。
就在這時,外面一個男人大叫了一聲:“什麽人?”
趙明軒的角度看不到外面,不由得握緊了匕首,但紀小朵幾乎立刻就覆上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她看得清楚,外面的人還沒走到這邊,是沖另外的方向喊的。
那邊的樹叢後面果然站出一個人來。
是個衣服破破爛爛的中年男人。
紀小朵不由睜大了眼。
她本以爲那幾個人隻是乍乍呼呼想騙他們出來,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人。
她明明是四下看過沒有人迹才選擇這裏躲藏的,而且他們進樹洞這麽久,聽到的腳步聲也就是剛剛那四個追兵了。
這人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
他有沒有看到他們?
四個追兵都轉去了那邊,一個人問:“你是什麽人?在這裏做什麽?”
那中年男人顯然被他們吓到了,瑟瑟縮縮地說自己是附近的山民,上山來砍柴的。
紀小朵有點不太信。
他身上的衣服破成這樣還可以算是家裏窮,但他說來砍柴,身上既沒有繩子,也沒有刀具,這就不太對勁。
何況,要真的隻是樵夫,爲什麽之前藏在那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邊幾個人也是将信将疑,又問他:“那你在這裏有沒有看到一男一女?男的可能行動不便,女的長得非常漂亮。”
那人低頭不語。
一個追兵就直接把刀架到他脖子上,“見過就老實說出來,不然……哼哼,老子的刀可不吃素!”
那中年男人刷地跪下了,發着抖求饒,“大爺饒命,小人真的沒看見啊。”
他越是這樣,幾個追兵反而越發懷疑他看到了,一腳把他踹倒,又踢了兩腳,“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那女人給你許了什麽好處?”
“她給的好處再多,你也得有命花才行!你自己考慮清楚。”
那中年男人被打得慘叫連連,痛哭流涕地給他們指了個方向。
這幾個追兵之前都吃過趙明軒的虧,這時反倒謹慎,分成了兩組,兩人押着中年男人去找人,兩人悄悄跟在後面策應。
但讓紀小朵意外的是,他們并沒有走向樹洞這邊,而是往另一個方向走了。甚至越走越遠,離開了她的視線,
趙明軒看不見,反而更心急,聽着腳步聲遠去,就在紀小朵耳邊輕聲問:“什麽人引走了他們?”
紀小朵搖搖頭,“不認識。”
這事簡直越來越奇怪了。
她覺得那肯定不是個普通的樵夫,但爲什麽會幫他們?
她正納悶間,就聽到一聲震天的咆哮。
紀小朵的身體反射性地一抖,隻覺得似乎連自己藏身的這大樹都晃了晃。
單隻吼聲,就這樣威勢十足……絕對是什麽猛獸。
紀小朵也不敢探頭去看,隻顫聲問:“這是……什麽?”
趙明軒也是面色一凝,“老虎。”
要是平常,一隻老虎,他倒也不怕,但這個時候……
隻能怪時運不濟了。
趙明軒咬緊了牙,也不再說話,隻努力運功去化解體内麻藥的藥勁。
他得快點好起來,哪怕早一瞬都好。
紀小朵也不打擾他,一面提心吊膽地注意着外面的動靜,一面祈求那老虎不要過來。
但卻事與願違。
先是追兵裏的一個男人連滾帶爬地跑過來。
然後……
這次紀小朵看得清清楚楚,那個衣着破破爛爛的中年男人,完全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把抱住那個追兵,将他撲在了地上。
跟着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
一頭老虎挾着狂風,從林中撲出。
這虎吊睛白額,足有水牛大小,渾身黃黑相間的皮毛,四肢粗壯,利爪如刀,張着血盆大口,一口便咬斷了那追兵的脖子。
鮮血噴濺,慘不忍睹。
那中年男人卻似渾然不覺,甚至還剝掉了那追兵的衣服,将屍體赤條條的送到老虎嘴邊。
紀小朵不由得又打了個寒戰。
她知道這中年男人爲什麽出現得這麽奇怪了。
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伥鬼。
被老虎吃掉的人,靈魂又被老虎驅使,爲它尋找更多獵物。
“爲虎作伥”說得就是這種東西。
她在很多故事裏看過,沒想到這回見到真的了。
不過,她已經見過了鬼,見過了花妖,還見過了狐仙,再碰上老虎和伥鬼,似乎也不是什麽不能理解的事。
這頭老虎長到這麽大,隻怕也快成精了,再加上伥鬼,它們不可能沒察覺近在咫尺的樹洞裏有兩個人,現在沒過來,隻是因爲嘴邊的食物還沒吃完。
紀小朵壓下心底的恐懼,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用趙明軒的匕首劃破他的手指,然後在趙明軒驚詫又因爲大敵當前不好出聲的目光中,用他的血在樹洞上畫了一道符。
紀小朵畫符的功夫還不到家,多半隻是個樣子貨,也沒什麽威力,可能普通野獸都對付不了。但伥鬼這種鬼物,和靈智初開的妖物,反而會多想一想,畢竟有靈符就代表着有修道之人在。老虎又已經吃了四個人,不一定會硬杠,說不定可以吓走。
之所以用趙明軒的血,是因爲男人陽氣更重,而且他這種上過戰場的軍人還自帶煞氣,效果更好。
不知道真是趙明軒的血效果好,還是紀小朵在絕境中激發了自身的潛力,在家練習的時候明明十符九廢,這次竟然一次成功。
但就是這種最低級的避邪符,對本來就隻練出了那麽一絲絲靈力的紀小朵而言,消耗也是巨大的。
畫完最後一筆,她就直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趙明軒吓了一跳,好在樹洞狹小,她就倒在他懷裏,還是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心跳,應該隻是一時脫力。
趙明軒又眯起眼去看她畫的符。
他看不懂,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還是把匕首握緊,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老虎吃完了那人,果然就向這樹洞走來,但走到附近,卻又突然頓住。
它皺起鼻子來嗅了嗅,又發出低低的咆哮,但到底沒有再往前走。
僵持了一會,便轉身離開了。
趙明軒這才松了口氣,輕輕搖了搖懷裏的紀小朵,道:“走了。沒想到真的管用。”
但她并沒有回應。
趙明軒低下頭。
紀小朵燒得渾身發燙,又消耗過度,這時已然虛脫昏迷,不省人事。
趙·可憐·無助·明軒:說得好聽,還不是欺負我不能動才放我的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