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朵送走趙明軒回來,就見二狗站在那裏直愣愣看着她。
“怎麽了?”她問。
“他不好。”二狗說。
也不知道是因爲正處在變聲期,還是長年不曾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沙啞粗澀,并不好聽。但紀小朵還是十分驚喜,這還是她見到二狗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
她不由得拉着他追問:“你是在說誰?誰不好?”
二狗卻不開口了,隻伸手指了指外面,意思很明顯,是指趙明軒。
“诶,你繼續說話嘛,多說幾句。”紀小朵當然也知道趙明軒不好,卻還是逗着二狗開口,“他怎麽不好了?”
她這麽說了,二狗倒是聽話,繼續說:“弄傷你,壞。”
玉版的皮膚白皙細膩,一點痕迹就非常明顯,何況趙明軒又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昨天折騰了大半夜,早上又洩憤般按着她要了一回。
春衫輕薄,紀小朵手腕頸項的指痕吻痕都能看得出來。
紀小朵看着二狗呆愣愣的臉,莫名有點心暖。
這傻孩子,自己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沒說話,這會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倒會罵趙明軒壞。
不過這種事也不好跟他解釋,紀小朵就隻笑了笑,道:“你要不要來和我一起寫字?”
***
紀小朵帶着二狗坐在桌前,教他一些最簡單的字,自己也跟着做一些基礎練習。
沒一會她就發現,其實二狗的接受能力還挺好,準确的說,是模仿能力很好。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連拿筆都不會,教了三四遍,他就能寫得有模有樣了。
問他含義他還是說不清楚,但寫出來的字卻幾乎和紀小朵差不多。
紀小朵仔細觀察了一下,覺得他大概不是真的理解了,而是完全複制了她的動作。怎麽握筆,怎麽運筆……簡直一模一樣。
她不禁懷疑,這孩子到底是真的天生癡傻,還是智力發育慢,營養跟不上又沒有人耐心教導,結果給耽誤了。
他這樣一方面存在着某些障礙,另一些方面卻有着超乎常人的才能,又有點像她前世聽說過的學者症候群?
紀小朵索性叫旺兒去買一些啓蒙教材和入門字帖來,教曲粉和二狗一起學。他們年紀其實差不多,正好做個對比組。
過了幾天,差别就很明顯了。
真正說起學習,那還是曲粉強。她本來就不笨,這種基礎的識字算數,學起來毫無壓力,但寫字就不行了,狗爬一般。畢竟書法這東西真是長年累月練出來的功夫。
二狗正相反,今天教明天忘,字義磕磕巴巴,十以内加減都要數手指,但不論給他誰的字貼,都是學什麽像什麽,簡直堪稱完美的複制。
後來紀小朵給他一幅畫,他也一樣絲毫不差地照着畫出來了。
紀小朵歎爲觀止。
“誰說你傻啊?你這哪裏是傻啊,簡直是個複印機好嗎?”
這要是用來僞造名人字畫……能不能賺錢?
二狗當然不知道她已經在想這些旁門左道的發财大計了,隻站在旁邊安靜地看着她。
他自從跟了紀小朵,雖然也是幹些搬柴擔水的粗活,但沒有人故意欺負他,也不會再在地上滾,倒是幹幹淨淨好像換了個人,這時微仰着一張有如初雪朗月的俊臉,烏黑的眸子裏破天荒有了幾分期待的神色,簡直就好像真的是一隻在求表揚的小狗一般。
紀小朵隻覺得心都要化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我們二狗真是太厲害啦。以後姐姐要是混不下去,就靠你養啦。”
二狗不知道自己算有多厲害,也不知道玉版姐姐爲什麽混不下去,但玉版對他好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也要對姐姐好,養她什麽的,天經地義啊。
二狗像狗子一般在紀小朵掌心裏蹭了蹭,重重點下頭。
***
紀小朵教曲粉和二狗念書的事,在百花樓又變成了笑談。
有人看不起曲粉和二狗,說青樓出身的一個丫環一個傻子,都是賤籍,又不能進學又不能科舉,讀書能怎麽樣?不過白費功夫。
更多還是議論紀小朵。
有人說她是最近沒有客人閑的。趙明軒放了話,她就不能接别的客,但趙明軒其實來得又不勤,三五天都見不到一面的。
又有人猜是不是趙明軒給了她什麽承諾,她這是提前預習相夫教子那套呢。但這種說法很快就被反駁了。
趙明軒來得少是事實,也根本沒提過要替玉版贖身的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厭倦了。
就算她真有本事哄趙明軒擡她回去,也不過是個妾。
趙家什麽門第?真讓她生了一男半女的,也萬不可能讓一個青樓出身的妾來教導。
什麽相夫教子,不過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
紀小朵還沒什麽,曲粉氣得不行,都沒心思繼續學習了。
“學這個到底有什麽用!”
紀小朵笑起來,道:“你還記得你之前勸我麽?自己贖了身,或者從了良才算是這裏的正經出路。但你要是離了這裏,能做什麽呢?換别的地方洗衣漿衫繼續侍候人麽?”
曲粉到底還小,抿了下唇沒說話。
紀小朵把書本攤開,道:“但如果能識字算數,就不一樣了,好歹也能做個管家娘子啊。”
這倒是真的,會記賬的管事婆子月錢比她高得多呢。曲粉就又高興起來。順便還跟紀小朵說了些聽來的别的閑話,“葛巾姑娘最近學了支新舞,每天都躲着練呢,說是要在牡丹宴上一鳴驚人。”
紀小朵有點意外,“上次不是說魏紫跳舞?那她也跳不是沖突了?”
“那是去年,今年不知道魏紫姑娘準備了什麽呢。”
哦,她們還玩保密。
紀小朵突然對那個牡丹宴有點期待起來,不管怎麽說,這些姑娘們準備的節目就肯定争奇鬥豔精彩紛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