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映出的年輕女子沒有名字,隻有個花名,叫玉版。
那是一種牡丹的名字。
潔白如玉,清雅高華。
女子的容貌正如其名,肌膚賽雪,眉目如畫。眸光盈盈,柔如一泓秋水。就連托着腮輕輕歎出那口氣,也有如拂過心尖的夜風般令人憐惜。
但這樣一個女子,卻是一個青樓名妓。
紀小朵看着鏡子,又歎了口氣,還是最蠢那種。
被個嫖客哄着說跟她私奔,就把自己賣身存下來的私房錢都交給了他,結果到了約定那天,他卻沒來。
玉版在約定的地方等了他一天,最後被妓院老闆抓回來,狠狠教訓了一頓,當天晚上就上了吊,卻到死都沒有把誘拐她私奔的人供出來。
真是比杜十娘還蠢啊。
紀小朵摸着自己頸上的勒痕,無言苦笑。
是的,如今玉版就是她,她就是玉版。
她也不知道應該爲自己死後穿越又可以重新活一次慶幸,還是應該爲自己借了玉版這個麽個尴尬的身份還魂而郁悶。
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多想也沒用,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以後怎麽辦?
***
紀小朵對這個世界的勞動制度十分不滿。
玉版上了吊,雖然說才死就被她頂上了,但身體傷害又沒有消失,何況她初來乍到的,想跟這個身體協調同步,也得有個适應期不是麽?
百花樓的老闆竟然隻讓她休息了兩天。
準确地說,隻到第二天下午,那天晚上就讓她見了客。
天剛黃昏,丫環曲粉服侍着紀小朵洗了澡更了衣,仔細地打扮起來,又用香粉細細遮了她頸上的淤痕。
曲粉一邊替她捯饬,一邊絮絮地勸。何必爲了個沒良心的男人這麽不愛惜自己,還是安安份份,到時求了哪個老爺擡回去做了姨娘也好,自己攢錢贖了身也好,那才是正經出路。
小丫頭話說得實誠,紀小朵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幾眼。
曲粉年紀不大,隻十三四歲的樣子,皮膚白淨,長相卻是普通。這種地方,漂亮一點的小丫頭早早就被調教好了小姐般供着等着賣,不會淪落到做丫環侍候人。
見紀小朵打量她,曲粉就問:“姑娘你是不是又不記得我是誰了?”
她是前兩天才來跟着玉版姑娘的。
之前侍候玉版的丫頭因爲幫着那個要帶她私奔的嫖客遞消息被處置了,換上穩重謹慎的曲粉,一半是服侍,一半是監視。
玉版被情人抛棄,吃了一頓打,又上了吊,醒來之後就有點恍惚,常常認不清人。
大夫說她身體已經沒什麽問題,大概隻是精神上受了打擊,過一陣就好了。
老闆自然也不在乎,一個妓女,不記得以前的人也沒什麽大不了,客人也不會在乎。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那就夠了。
曲粉就隻好辛苦一點,一遍一遍地提醒她。
老實說,她是真不想跟這些紅姑娘。
像她這種姿色的丫環,并不用接客,隻要認真做事,總有熬到贖身出去那天。但要是在這些紅姑娘身邊跟進跟出,時時要跟着招呼客人,萬一哪天碰上被喝醉了不長眼的客人動手動腳,或者碰上什麽不該聽不該看的事情,那這一輩子也就完了——就像之前跟着玉版那個。
但這種事也由不得她一個丫環做主,她現在隻希望玉版以後都能安安份份,可千萬别再搞出什麽妖蛾子來連累她。
紀小朵當然不是不記得人,她根本就不認得。
不但人,連帶家具器具是什麽功能什麽用途都一概搞不清。
好在有精神打擊這樣的借口,她光明正大的當自己是弱智,小心試探着,仔細觀察着,一點一點學起來。
這個世界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個朝代,穿越小說裏好多金手指都用不上,好在語言文字沒什麽障礙。
但玉版似乎是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的雅妓,這一點讓紀小朵有點爲難。
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青年,也沒什麽特長,毛筆字還隻是上學時爲了接近一個喜歡的男生跑去加了個書法興趣小組,堪堪能寫而已。
早知道自己有穿越這天,真該不管什麽學習班都去報他個十個八個。
可天下的事,哪有個早知道呢?
所以一想到馬上就要上工了,她心裏就有點沒底,問曲粉:“我一會要做什麽?”
雖然性格老成持重,又是在妓院生活,但曲粉畢竟也隻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聽她這麽一問,看着她眨了眨眼,臉就紅了。
紀小朵明白了。
她要做的就是個體力活。
但既然是雅妓,總沒有一上來就直接奔主題的道理吧?紀小朵皺了一下眉,又追問,“我是說,會不會有什麽才藝表演之類?”
曲粉一臉茫然,這可問錯了人。她以前也沒跟過這些紅牌姑娘,怎麽知道他們在房裏還要不要玩什麽花樣?當下也皺了眉,紅着臉猜測着回答:“我想也許會喝酒唱曲吧?”
紀小朵放心了。
别的她不會,喝酒沒問題,她酒量好着呢,之前每年年會,全公司的男同胞也沒能把她喝倒。至于唱曲……雖然不知道這裏的人平素都聽的什麽曲,但她當年好歹也是KTV一霸,唱幾句糊弄一下這些酒色之徒還不是小事一樁?
她一定下心,臉上的表情就自然起來,隐隐恢複了玉版姑娘平日的從容風姿。
曲粉松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