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把T恤紮進牛仔褲裏,穿上闆鞋,準備出戰,滿頭放棄治療随風飛揚的頭發每一根都在爲她搖旗呐喊。
小豆闖了進來,滿臉通紅,看見陶然欲言又止。
“怎麽了?”出戰前,陶然關心一下姐妹。
“沒……沒事……”小豆漲紅了臉吞吞吐吐,“那個……高黑面也來了。”
“又訓你了?”陶然覺得自己今天戰鬥力爆棚啊,不介意收拾完一個再來一個。
“沒……沒有……”小豆搖頭的樣子像隻偷油吃的老鼠,而後指着陶然,“你……你要出去啊?”
“嗯!”
“那你去吧,回來再說!”
“你……”
“哎呀,你先去!”小豆把陶然推出了門。
好吧,來日方長!等她收拾完渣男,再來幫姐妹戰鬥!
幾分鍾後,她站在了蘇寒山的家門口。
勇氣?吹吹就有了!
她鼓起腮幫子,用力拍門。
門,從裏面打開,菜香味從裏面飄出來,蘇寒山就是伴着菜香味出現的,一股子糖醋排骨的味兒。
“你……”蘇寒山沒想到陶然會來,以爲是自己叫的外賣生鮮呢。
此時的陶然,就是一隻氣鼓鼓的河豚,絕對膨脹到極點了,昂首挺胸的,一把就把他推開了,鞋也沒換,長驅直入。笑話,她是來砸場子的,沒打算先禮後兵這一套。
蘇寒山看着她這小模樣,又好笑,心裏又有些發酸,“你……吃飯了沒?”言下之意:既然來了,沒吃飯就一起吃吧。
陶然拍拍手,“吃了!不吃能有力氣打架嗎?”
蘇寒山:……
所以,是來打架的?
她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趴在貓窩裏剛剛吃飽那位,瞟了她一眼,換了個形狀,繼續癱着去了。
廚房裏響起另一個聲音,“蒜來了?趕緊剝幾粒。”
陶然一聽這聲音,氣洩了一半。哎喲,蘇副院長在呢,不過,馬上又鼓了起來,那又怎樣?就算是院長,也不能袒護渣男!
不過,在客廳打就不好看了,她哼了一聲,往卧室走去。
“等下!”蘇寒山在後面緊急叫停。
她偏不!
一頭闖進去,卻愣住。
那是什麽?窗戸上挂着的!不是分手了嗎?還把她的晴天娃娃挂在那幹什麽?
她回頭,怒視,“還我。”
蘇寒山面色遲疑。
陶然一怒,上前搶下來就要撕碎它。
“陶然!”蘇寒山急呼,不顧一切從後面抱住她,要從她手裏解救娃娃。
陶然拽得緊緊的,娃娃已經被揉成一團皺紙團,蘇寒山緊緊抓着她的手,不讓她下狠手撕,“給我,别鬧。”
“不給!是我的!”
“陶然……”蘇寒山不想跟她争論什麽送我了就是我的之類,隻是緊抓着她的手腕,唯恐她用力,“别鬧,聽話。”
“不是分手了嗎?還留着我東西幹嘛?都還給我!”
兩人僵持着,蘇寒山忽然問了一句,“馬奔奔,對你不好嗎?”下午他路過後門,看見她哭着從馬奔奔店裏跑出來。
陶然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這跟馬奔奔有什麽關系?”
蘇寒山猶豫了一下,歎道,“不管怎麽樣,我也算是老師,或者……長輩,如果馬奔奔對你不好,你跟我說,我幫你教訓他。”
陶然懵了,“馬奔奔爲什麽要對我好啊?你憑什麽教訓他啊?”
“一輩子很長,兩個人既然在一起就好好過,但也不要委屈自己,如果他不好,我就算是你的娘家人,我幫你出氣就是了。”蘇副院長這糖醋排骨,醋加得忒多了,整個屋子裏都彌漫着醋酸味兒。
“不是……”陶然徹底迷糊了,“你跟我解釋一下,爲什麽我要和馬奔奔過一輩子?”
“……”蘇寒山也懵了,“不是你說要和他一輩子手牽手,幸福得讓天上的星星都嫉妒得發酸嗎?”還真XX酸!
“我……”陶然覺得不是自己幻聽了,就是蘇寒山傻了,當然,蘇寒山傻的概率比較大,“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跟馬奔奔一輩子手牽手?”
“就是那次……”就是他進普通病房後第一次和她視頻時她說的,原話是這樣:蘇老師,我收到你的信了,也看懂你的畫了,你放心,畫兒畫的不錯,我很喜歡,女孩兒畫得可愛,男孩兒也畫得很帥,我們會好好兒在一起,會手牽手一輩子的,會幸福得讓天上的星星都嫉妒得發酸。
蘇寒山忽然覺得不對勁了,他忘記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陶然的腦回路和常人不一樣……
他抓着陶然不放,“你給我講講,你是怎麽理解那副畫的?”
陶然既然是來戰鬥的,自然帶了物證,那副畫她也是帶來了的,她還想問問呢,在畫裏畫得這麽美好,怎麽這人醒過來就變了呢?不是腦子出了問題是啥?
“所以,女孩兒是你,男孩兒是我,花兒是你送我的?”蘇寒山聽完陶然的解釋幽然歎問。
“是啊!”陶然猛點頭。
“……”蘇寒山指指最大那顆星星,“那星星呢?”
“星星就是星星啊!蘇老師,我跟你說,你這幅畫樣樣都畫得好,唯一不足之處就是這顆星星。”陶然指點起他的畫來,“按照畫畫的基本邏輯,這個時候,星星應該躲到雲層裏去,而不是笑得這麽不要臉!”
不要臉……
蘇寒山是真不想要自己這張臉了,這都什麽烏龍啊……
“咦,難道我理解得不對嗎?你怎麽這個表情?”陶然的臉湊過來,靠近他。
“沒……沒有不對……很對……很對……”
“那分手的事……”陶然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拿起畫就往廚房沖。
“陶然!”蘇寒山追出去,隻追到陶然的背影,以及,聽見糖醋排骨咕嘟咕嘟的聲音被陶然一聲響亮的“爸”劃破。
頓時,世界安靜了。
陶然自己都呆住了,握住嘴,瞪大眼睛回頭看看蘇寒山,看見他在那憋着笑,一看就是一肚子壞水的樣子,再看看蘇副院長,秒變小媳婦,唯唯諾諾把畫遞過去,“那啥……蘇院長,您幫我看看這畫是怎麽個意思……”
哎喲,怎麽就叫得這麽順口呢?真是丢死人了,她是來打架的好嗎!
兩分鍾後,蘇副院長把畫的真谛解釋清楚以後,三人圍坐在餐桌,開起了餐桌會議。
“陶陶!”“小陶!”
父子倆異口同聲。
陶然覺得自己要冷靜一下,擺擺手,起身走進房間。
剛才兩人争搶的晴天娃娃已經不見了,她回頭,看見他拿在手裏,娃娃已經皺巴得沒法看了,他發現她的目光,還寶貝似的把娃娃藏到他背後,唯恐她再來搶。
她很生氣,真的很氣,他有什麽權力替她做決定?她愛了他六年,就算他這次光榮了,他憑什麽安排她以後的生活,安排好他就安心了嗎?哼!
但是,她愛了他六年啊……
她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了很多圈,最後站在蘇寒山面前,伸出手,“蘇老師,娃娃還不還我?”
蘇寒山搖搖頭,“不。”
“爲什麽?”
“因爲……”蘇寒山的眼神變得朦胧起來,“它是我的保護神,是我的生命之光。”無數個絕望的時候,是它給我力量,給我希望。
陶然的目光也變得朦胧,怔了一會兒,微微點頭,“行,那要給你一個懲罰。”
“你說。”蘇寒山微微犯了疑,但随即釋然,無論是什麽,受着就是了。
陶然又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最後在他面前站定,恢複到氣鼓鼓的小河豚的樣子,“罰别的,我也舍不得,就罰你……”她瞟他一眼,“讓我親一下……”
蘇寒山愣住。
“怎麽?不願意?不願意拉倒,我走了,娃娃我也不要了,再見!”
她繃着臉要走,被蘇寒山一把拉住了手腕。
蘇寒山的聲音低沉下來,“我現在的樣子……”他沒有從前好看了,瘦得不像話,頭發還半白。
陶然把自己的頭發撸了一把,臉伸到他面前,“蘇老師,我的發型好看嗎?”
蘇寒山苦笑,這個問題他答過的。
陶然認真地拉着他的手,“蘇老師,我愛你,比你愛我多。”
蘇寒山愕然,久久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睛漫漫泛了紅,心裏又酸又軟,将她摟入懷裏,眼眶漸濕,“傻姑娘,來日方長。”往後的日子,我來。
兩人靜靜相擁,陶然聞着他身上的味道,紅着眼卻抿着嘴笑了,是啊,來日方長,未來的路,我們會手牽手走下去,幸福得讓星星躲進雲層裏了吧?
他抱着她,緊緊的,忽然失笑,這種莫名其妙的分手,莫名其妙的失而複得隻有在他們之間才會有了吧?笑着,便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懷裏的她小聲嘟哝。
“沒什麽。”他低頭,盯着她的唇,“隻是……”
“隻是什麽?”莫非蘇老師又要反悔?
“隻是以後這種要求不是你提的,是我求……”他輕輕湊上去,在她唇上貼了貼,“這對我來說是懲罰嗎?傻姑娘,是嗎?”
一聲聲輕柔的問句,一點一點貼緊,深入。
空氣裏糖醋排骨的酸味漸漸散開,甜味湧上來,黏稠、甜潤。
陶然不知爲什麽,心裏酸酸的,忽然想哭,六年啊,現在才真正算修成正果吧?
蘇寒山感覺到嘴裏的鹹味,微驚,趕忙放開了她,“是弄疼你了嗎?”
陶然搖搖頭,眼淚卻噗噜噜直落,“蘇老師,這是懲罰,對你來說就是懲罰。”說完,她踮起腳,繼續貼上去。
窗外,華燈繁盛,璀璨輝煌。
來日方長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