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不是醫生,沒有能力,很沒用,不像你們,天使一樣降落人間,把希望和健康帶給我們……我隻有這條老命,我……真想把我的命換給陸醫生,換給蘇醫生,可是老天爺不要啊……這個,你幫我給醫生,還要告訴他,這是他自己一個一個寫下來的字,讓他記着他自己寫這些字時的心情,請他一定要堅持,一定要努力,不要學陸醫生……”
不要學陸醫生……
這隻箱子輾轉送到了蘇寒山身邊,但是這句話卻沒能帶到,因爲,箱子送到的時候,蘇寒山病情惡化,病房裏一片忙碌,忙着搶救,而那時的何奶奶,已經在普通病房裏了。
蘇寒山情況很不好,科室打電話把主任和蘇副院長都叫來了,當即決定立即送重症區。
醫護很快做好了轉區的準備,緊急推着蘇寒山往重症區而去。
經過病房走廊的時候,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每一間病房門口都貼着一張紙,上面寫着:蘇醫生,早日康複;蘇醫生,吉人天相;蘇醫生加油……
有行動自如的病人,索性站在病房門口,手裏舉着小紙牌,同樣寫着這樣的話語,其中就有陶然的爸爸老陶。
老陶手裏舉着的小紙牌兒,寫着:天佑恩人。
推着病床的醫護,目光掠過這一個個手寫的字,掠過這一雙雙含淚的眼睛,再看着躺在病床上忍受着苦痛的蘇寒山,一個個眼淚湧了上來,不知是誰先泣了一聲,哭泣聲便似被傳染了一般,此起彼伏。
走完走廊,轉過彎,之前負責蘇寒山的主治醫生便爆發了,邊走邊哭,哭得停不下來。
主任虎着一張臉,大聲呵斥,“哭什麽哭?都給我停下來!”
他不呵斥這一聲還好,這一呵斥,主治醫生反而更加失控,一個大男人,推着病床,腳下快步不停,卻一邊哭得像個孩子。
主任被他氣得,欲再呵斥他,聲未出,自己卻先紅了眼。
主治醫生一邊哭一邊抽噎着,“我……我就是想起……蘇主任……前期帶……帶我們一起,手把手教我們……的時候了……現在他自己……”
主任被他說得難受,隻能紅着眼暗示他,讓他顧慮顧慮蘇副院長的感受,人當父親的都沒哭!
主治醫生想忍,卻怎麽也忍不住,隻是從大哭變成了嗚咽。
此時的蘇副院長卻繃緊了臉,面罩的背後,毫無表情,連眼神都死一般沉寂,隻是在進電梯的時候,腳下踩到病床輪子,差點摔倒。
“蘇院長!”主任一把扶住他,“不然你先去休息一下?”
蘇副院長擺擺手,什麽都沒說,也沒有走,緊緊跟着病床。
從高流氧到無創呼吸機,蘇寒山的血氧眼睜睜看着上來了,可持續不了多久,馬上又開始斷崖式往下落。
“插管吧?”主任對蘇副院長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蘇副院長默了一會兒,點點頭,一直站在蘇寒山病床邊沒動。
主任便以爲他要親自給蘇寒山插管,示意護士馬上開始。
護士做好準備,他卻沒有動。
護士隻好叫他,“蘇副院長。”
“嗯?”
喉鏡的鏡柄碰到了他的手。
“可以開始了。”護士低聲道。
“嗯。”他拿起器械,凝視着蘇寒山的模樣,伸向蘇寒山的手卻僵在了半途。一秒的凝滞,他将器械一放,“你來吧。”
而後迅速轉身。
身後,響起主任拿起器械的聲音,他耳邊回響的卻是多年前那個溫柔而堅決的女聲:我們都要活着回來,可萬一,我說萬一,那我們也至少要回來一個,回來一個,陪着小山成年。
他閉上眼,清亮的液體順着眼角滑落。
“爸,我媽呢?”
“爸,我學醫吧。”
“爸,我去山區了。”
“爸,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