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奶奶可以脫機了!
陶然興奮地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何奶奶倒是很平靜,微微示意知道了,上一個護士就告訴她了。這麽些時日以來,醫生和護士們付出了多少她再清楚不過,終于可以脫機,醫護們看起來比她還高興……
她應該高興的啊,她怎麽會不高興呢?
她輕輕合上眼。
其實,死,真的是相對容易的一件事,閉上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難的,是活着的人啊!
脫機之前,陶然取來了每日例行一信,“何奶奶,陸醫生今天給您的信來了,他恭喜您今天脫機呢!我念給您聽?”
何奶奶微微動了動眼珠,看着眼前這個陪伴了她月餘、每天都朝氣蓬勃的姑娘。
陶然以爲何奶奶默許了,于是開始念,“何奶奶,蘇醫生告訴我您可以脫機了,太爲您感到高興了,您是最棒的奶奶,爲您加油!”
陶然把信舉到她眼前,大聲說,“您看!陸醫生爲您高興呢!他親手寫的字!”
他親手寫的字,因爲病弱的關系,和她一樣寫得歪歪扭扭不成字體了。
是啊,他肯定會爲她高興的!
何奶奶微微一笑,擡手接過紙張,細細看了,再還給陶然。
“我給您收起來!”陶然把紙放進盒子裏,心裏隐隐發酸,這個謊言,藏不了多久了吧?
她笑着轉身,“奶奶,我現在要幫您停掉抗凝藥,别害怕,我一直都在您身邊。”
何奶奶還是平靜地笑笑,不害怕,一點兒也不害怕,越到這個時候,她莫名反而越平靜了。
自上ECMO開始就固定在何奶奶床邊的阿加曲班藥泵停止了工作。
兩小時後,蘇寒山來了,還帶着四名操作醫生。
防護服左胸和平常一樣貼着藍色的名牌,寫着他們的名字,而不一樣的是,蘇寒山的防護服上還用筆寫着好幾個字:天佑何奶奶。
毛毛糙糙的字,旁邊還畫了一隻圓乎乎的胖貓,胸口一個吉字,畫得有點醜,但看上去的确喜慶又吉利就是了。
這畫風明顯不是蘇寒山的手筆,是陶然,今天換防護服進病區的時候就給他畫的。
何奶奶一眼就看到了,愣了一會兒,再一看,其他四名醫生也都在防護服上寫着字兒呢。
“何奶奶,加油!”
“何奶奶,你最棒!”
“何奶奶,勝利。”
“何奶奶,恭喜你。”
36床何奶奶的目光逐一掠過他們的衣服,到底還是泛了潮,含含糊糊地,說了聲“謝謝。”
蘇寒山握住了她的手,朗聲道,“奶奶,我們現在要給您撤機,待會兒拔管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點疼,就一點點,别緊張,也别害怕,好嗎?”
何奶奶微微地笑,手輕輕回握蘇寒山。
“嗯,待會兒就不要動了,不舒服可以告訴我們。”
蘇寒山做何奶奶思想工作的時候,醫護們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另一台ECMO機就放在一旁,萬一脫機失敗,就會馬上給何奶奶上新機;紅細胞懸液和血漿也已備好,防止失血。
萬事具備,撤機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