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陶然眼裏,每一片樹葉都在閃閃發光。
夜雨的殘痕在葉片上凝成的水珠像是黑夜回家時忘了把漫天星鬥帶回,任其随甘霖散落人間,肆意玩鬧,不經意間,把尚且躲藏着的嫩嫩的芽苞往外擠,新綠眯着迷蒙的雙眼淺淺冒出頭,懵懂地迎接這個新的世界。
“看!樹都發新芽了!”不知是誰欣喜地叫道,“春天快到了!”
是啊!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一切都會過去的。
陶然的心情有些急切,她想見蘇寒山,他知道她的事隻是虛驚一場了嗎?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訴他的,卻一直沒能見到他。
大巴車到醫院以後,她第一個下車,往科室急奔,她希望能多争取到哪怕一分鍾的空閑時間,和蘇寒山多說幾句話。
她一進去就看見蘇寒山了,看起來他好像是準備下班,她暗暗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不然又得好幾個小時才能見。
她是沖過去的,穿着防護服,圓圓胖胖的,體型更像一隻小白熊了,在走廊滾動,帶着急切和幾分雀躍。
她想在蘇寒山面前緊急刹車,但沒刹住,直直撞進他懷裏,被他雙手扶住。
太多話想和他說了,但盯着他的眼睛,卻不知從何說起,隻有情緒在她眼裏閃亮,激動而喜悅,憋了好一會兒,她在千言萬語中憋出一句,“你胖二十斤好不好?”
“嗯?”他眼裏滿是疑惑,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的話匣子就此打開了。她經曆了怎樣一場烏龍,小豆又是如何姐妹情深用最愛的奶茶發誓,她不想小豆從此沒有奶茶喝這麽慘兮兮,隻能幫她另想一個誓言,還想到了高老師雲雲。
她語速飛快,叽叽喳喳一會兒就把事情都說完了,拉着他的手搖了搖,“可是,我們跟高老師不熟,這麽做顯得忒不誠心了是不是?”
蘇寒山眉心始終就沒打開過,心裏沉沉的,壓着事,而這事兒眼看要壓不住了,聽她說了這許多,沉重裏裂開一絲縫兒,一種哭笑不得的苦澀自裏面溢出來:又是不熟……如果高老師聽見你們說不熟二字,隻怕比咒他胖20斤還不開心。
陶然見他不怎麽開心的樣子,以爲他不願意,趕緊補充,“就算你胖20斤,我也是喜歡你的。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你。”
蘇寒山看着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心裏更是難受,不假思索地應了聲“好。”
陶然笑了,“你答應了?”
“嗯。”他點頭,“你想讓我變成什麽樣子我就變成什麽樣子。”
他不信什麽發誓,但如果誓言有用,那他也立個誓吧,他微微合了合眼,心裏默默念過誓詞。
“蘇老師!你太好了!”蘇老師這話也太蘇了吧!陶然嘿嘿嘿笑了一番,很是哥倆好的樣子拍了拍蘇寒山的肩膀,“那就這麽說定了啊!對了,新來的病人搶救情況怎麽樣?你累壞了吧?”
“還好。”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說清楚,新來的病人就是她的父親。
“那我進病房了啊!”她說着提步就走,結果,被蘇寒山給拉住了。
“等等。”
“啊?”她不明所以。
蘇寒山心中微歎,總要說的。
“新來的病人姓陶。”
陶然笑容一僵,“和我一個姓啊!這麽巧……”
“嗯。”
陶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姓陶,還刻意跟她說……
“是……我認識的嗎?”她的聲音在顫抖,但她覺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藍女士不是說他們好好兒的嗎?也許是某個親戚?
“是。叫陶堅。”
陶然抓住了蘇寒山的衣服,眼前的一切在旋轉,她有些站不穩。
“蘇……蘇老師……”她說不出話來,喉嚨澀澀的。
“陶陶……”蘇寒山扶住她,想勸慰她幾句,卻發現護目鏡下她那雙眼睛微微彎起,這是她在笑的标志,隻是,這會兒裏面還含滿淚。
陶然站直了,深深吸了口氣,果真沖着蘇寒山笑,“蘇老師,你看,藍女士的話果真标點符号都不能信!”說好的一切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