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山走得飛快,到病房的時候,裏面已經圍了一圈醫護。
“氧合67%,呼吸到80了,血壓測不出來,大小便失禁,急查血液,結果顯示炎症風暴。”
“必須血液置換!”
“需要緊急氣管插管!但是患者的身體條件……”
主治醫生一句一句,簡短而急促地跟蘇寒山彙報情況。
蘇寒山是清楚老陶的身體狀況的,本就不好,剛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現在這個身體條件不一定能承受氣管插管過程中的風險,何況還要血液置換,可是,如果不行氣管插管,炎症風暴随時會引起多器官衰竭,随時會死亡。
“插管!聯系血液淨化組。”他當機立斷。
“好。”
不插管随時就會死,插管還有機會活,不管這幾率是多少,他都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人去世,無論患者是老陶還是其他病人。
但因爲是老陶,他内心的起伏更加強烈。
他上午是在老陶搶救過來後才離開的,那會兒老陶已醒,抓着他的手,虛弱地哽咽着求他,“小蘇……請你幫我照顧陶陶,陶陶這孩子……太懂事,你看着她愛笑……可越是愛笑的人……越喜歡把脆弱放在心裏……她總是怕我們擔心……一個人偷偷承擔……”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陶然已經在隔離室裏,反握着老陶的手,請他放心,非但答應他照顧陶然,還安慰老陶,“陶叔叔,不要害怕,也不要氣餒,您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我嗎?你要繼續相信我,我現在比從前更加成熟,更有能力了,我會陪你一起努力,還有陶陶,我們一起,一定能好好兒地走出醫院,陶陶和藍阿姨都不能沒有你,你一定要堅強!”
誰知道,才走出搶救室,就聽見關于陶然的消息,而現在老陶又……
隻是微微一閉眼的瞬間,心裏已盡千帆。
他曾經答應母親:媽媽,我等你回家。
他也曾答應過于沁:我等你回來。
他的承諾,在命運最關鍵的時刻,總是這麽蒼白無力。
這次,還會重演嗎?
他沒有把握,可是,這一次他至少有拼盡全力的能力。
血液淨化小組迅速到位,緊急插管他親自上。
他托起老陶的下颌,放開氣道,用呼吸囊輔助呼吸,再放入喉鏡,插入氣管插管……
這一系列動作,在他從醫生涯裏已經不知做過多少次了,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就熟練完成了,助手快速上呼吸機。
而血液淨化組也迅速出手,采用熱循環雙重血漿置換術、EC-2A20膜型血漿分離器行CVVH、血漿透析濾過多種血液淨化模式,清除炎症風暴因子。
整個搶救過程持續了6個多小時,血氧飽和度終于回到98%。
蘇寒山松了口氣,靜靜守着一旁,不敢離去。
老陶還在昏迷着。
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
像是多年前春天的某個時刻,又像是多年來的很多個時刻。
很多人經他手站起,健健康康地離開,也有人握着他的手辭世,帶着遺憾與不甘。
陶叔叔,請你一定要醒過來!
他眼眶微濕,待了好一會兒,眼看着老陶的情形漸趨穩定才放心,此時才感到背上涼意一片,最裏面那件衣服應是濕透了,緊貼在背上。
出病房後黃醫生告訴他,“沒事了,陶然沒事了!38床的妻子撒謊,她沒感染!也不是密接!她就故意惡心人的!檢查也做過了,都沒事!”
黃醫生的眼眶都有些紅了,他很内疚,覺得自己早上就在陶然身邊都沒保護好她。
蘇寒山腳下一浮,整個身體都是虛軟的,差點承受不住防護服這沉重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