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機一直在響,陶然媽媽看了看緊閉的門,聽得卧室裏面有輕微的動靜,到底還是接聽了,那邊傳來蘇寒山詢問的聲音,她趕緊回,“我們沒事啊,小蘇,我們都挺好的,你放心,真的沒事了……”
蘇寒山一再詢問,陶然媽媽都堅持說沒事,“就是個普通感冒,虛驚一場。”
電話在陶然媽媽憋紅着臉的堅持下結束,一放下手機,陶然媽媽就憋不住了,一陣猛咳。
老陶在房間裏着了急,用力拍門。
陶然媽媽好不容易平息下來,隔着門安撫,“老陶,我就是喉嚨癢,我剛剛去看了,真的沒有事啊,你不要擔心。”
門内,傳來老陶壓抑的嗚咽,“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們……”
“你不能說這種話!”陶然媽媽急得就要開門進去。
但老陶在裏面反鎖了,陶然媽媽急得哭,“老陶,你不要瞎說啊,你開門!你不能有這種想法,你是我和陶陶的支柱,你知道嗎?”
“哪裏是什麽支柱啊!”老陶的嗚咽聲回應着她,“我本該是你們娘倆的支柱的,可現在我就是累贅,跟你在一起幾十年,也沒讓你們娘倆過幾年好日子,拖着不中用的身體,害你們娘倆勞心勞力,我不配當這個家的支柱,我愧爲丈夫,愧爲父親,小藍,我對不住你啊!”
“不許胡說!不許你這麽說!老陶!老陶!你聽着啊,你是我和陶陶最重要的人,隻要你在,我們心裏就有依靠,你可不能胡思亂想,你聽見沒?”陶然媽媽急切地拍着門,“你開門,開門讓我進去!”
老陶始終不開門,陶然媽媽更着急了,開始用腳踹門,一頭本就濕乎乎垂散而黏在臉上的頭發随着踹門的力量更加淩亂。
“别,你别踢了……”裏面終于有了動靜。
陶然媽媽聽見他的聲音,松了一口氣,像是力氣耗盡,趴在門上,無力低泣,“老陶,你要好好兒的……”
她順着門緩緩滑落,軟倒在地上,靠門坐着,臉上淚水和頭發混在一起,眼中疲憊、驚惶、恐懼、和迷惘交錯,彙聚在折射出來的光裏,卻透着不一樣的堅定和信念。
“老陶?”每隔幾分鍾,她都要這麽叫一聲,聽得裏面傳來“嗯”的一聲回應,她才放心。
簡短到極緻的對白,隔門一聲呼喊,一聲回應,問答之間的意義卻是:你還在,我也在。
希望亦在。
這樣的一問一答,不知進行了多少個回合,夜幕降臨,夜又深去,陶然媽媽漸漸疲憊,迷糊間又叫了一聲“老陶?”
門内有人答,“嗯?”
陶然媽媽心裏一松,困倦睡去。
蘇寒山當晚睡得遲,和陶然視頻的時間有點長,因陶然舅舅的事寬慰了她許久,直到手機裏傳來輕微的鼾聲,他才放下手機。
視頻仍然開着,大約是太累的緣故,她的鼾聲越來越沉。
若是平時,他可能會把鼾聲錄下來,第二天放給她聽,逗她玩兒,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他會樂很久,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這個心情,心裏像繃着根弦,在她忽高忽低的鼾聲裏,他的睡眠也深深淺淺,時醒時睡,直到黎明将至,天邊剛剛劃開一絲灰白色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