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真是愧爲蘇寒山的粉絲,竟然不知道蘇寒山會唱歌,還能唱得這麽好聽,頓時與有榮焉,驕傲地了不得。那可是她的蘇老師,什麽不會?什麽不好?你聽聽,就連幾個關鍵字的本地口音都學得如此準确。
黃奶奶顯然聽入了神,聽着聽着眼淚嘩嘩直流,人卻是平靜了下來。
之後,雖然黃奶奶不再鬧情緒,但卻恹恹的,始終沒有鬥志,不像劉雁和何奶奶,不管多痛苦,總透着一股“我一定要活下去”的精氣,最配合的38床,眼神更是寫着求生欲,四個病人,黃奶奶情況最好,卻是最耗心力,時不時還要鬧一出拔管,然而,除了好好哄着,還能怎麽樣呢?
陶然一直在琢磨黃奶奶這個心理症結到底是什麽。要聽小曲兒?不要聽她唱?男聲是誰?能給她活下去的動力?
帶着這個任務,理哥來接班後,陶然去查了一會兒資料,聯系到黃奶奶所在的社區,看能不能找到黃奶奶家人,找到答案,給黃奶奶解開心結。
社區現在忙得人人連軸轉,隻記下了問題,說有了消息再回複陶然。
蘇寒山已經不在病區裏了,有醫生說看見他剛走,陶然立刻離開。
沒想到的是,在醫院門口,她遇到了兩個男孩兒——一個小男孩,一個大男孩兒。
小男孩是武晞,大男孩兒嘛,嘿嘿,是她的大男孩兒,或者應該說,老男孩兒更貼切?
一大一小,兩人坐在醫院門口的圓墩子上,遠遠看過去,南方依然蔥茏的冬日裏,畫面莫名充滿了故事感。
“蘇老師,武晞。”她快步走了過去。
武晞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既委屈又氣憤。他還穿着前一天的衣服,臉上更髒了,額頭眼周都黑乎乎的,戴着的口罩也蹭得髒兮兮,像流浪的小孩兒。
“這是怎麽了?”陶然完全不明白眼前這一幕是鬧的哪一出。
倆男孩都不出聲,蘇寒山嚴肅地看着武晞,武晞垂下頭盯着自己腳尖,鼻子一吸一吸的,往回吸着鼻涕。
“武晞。”陶然蹲下來,“不是說好了我和你舅舅家聯系,你不要再出來了嗎?”
武晞還是沒說話,頭卻埋得更低了。
蘇寒山終于開了口,少見的嚴厲,“被我發現藏在樹叢裏,問他什麽都不肯開口,還想跑,現在怎麽不跑了?”
“是找不到舅舅家了嗎?沒事,我從你媽媽那裏問到你舅舅電話号碼了,我給你舅舅打電話,讓他來接你,我和醫生哥哥……”陶然想了一下,覺得這個稱呼對蘇寒山不合适,又趕緊改了,“我和醫生叔叔在這裏陪你等。”
末了,還介紹蘇寒山,“他姓蘇,是治療你媽媽的醫生叔叔啊,你别怕,他就是看起來兇,人其實可好了,他也是擔心你到處跑,多了感染的風險。”
陶然說完,感覺到蘇寒山的目光在她臉上掠過,帶着奇怪的意味,是不喜歡她說他兇嗎?她趕緊讨好地沖蘇寒山笑了笑,心裏一個聲音在吐槽,本來就兇啊,還不讓人說!
她拿出手機準備打武晞舅舅的電話。因爲武晞瞎跑,她沒能問到他舅舅聯系方式,後來在病房和劉雁交流時問到的,劉雁寫在紙上,她給硬記下來。
一直沉默的武晞卻突然激動起來,“不,我不去舅舅家!我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