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往前追了一段,小孩兒跑起來飛快,轉眼就不見人了。
“也不知道她媽媽是醫護還是病人,一個小孩兒這麽瞎跑,真讓人憂心。”陶然皺起了眉頭。
蘇寒山什麽表情,陶然看不到,隻聽見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嗯”,一句“是啊”,就走了。
“蘇……”她一句蘇老師還沒喊出來呢,兩人的距離就拉開老遠。
饒是她再遲鈍,也覺得不正常了,她來北雅兩年蘇寒山還沒這樣過呢,就算她初來的時候,叫一聲蘇老師他還是要答應的啊!
哦,她根本沒能把這仨字叫出來,好像也怪不着他,但是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啊,偏偏她又想不明白奇怪在哪裏。
滿腹狐疑大步去往大巴車停車處,蘇寒山始終在她前面三米的樣子。
她小跑着跟上,上車後蘇寒山坐下的地方,沒有她的空位。
她恍然間意識到一件事,好像自援醫以來,但凡她和蘇寒山同一個班,她總是坐在他身邊的。
默默獨自坐下。
這種奇怪的感覺,在她躺在賓館的床上休息了,都還無解。
她忍不住坐了起來,趴到窗邊看看底下,樓下的窗戶關着。
思來想去,她坐到了桌邊,上次用剩的草莓威化盒子還在,她把另一半裁成明信片大小,上寫:蘇老師,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記得對着鏡子笑一笑啊。
她還想到蘇寒山最近的一次笑是因爲看見她醜醜的頭發。
如果她的發型能讓他開懷的話,她不介意犧牲一次形象。于是,在紙上畫了一個小人,咧着嘴大笑,短短的頭發全堆在頭頂迎風四個方向亂飛:蘇老師,要像向日葵一樣大笑哦!
畫了一朵向日葵,莫名覺得真的像菊花。
琢磨了一下,給向日葵加上瓜子兒,還掉落幾顆瓜子粒兒,自我覺得特别像向日葵了,才像上次一樣,找了個塑料袋裝着,垂了下去。
再回到床上時,才算能安心得睡覺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鬧鍾響。
她迷迷糊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個塑料袋,結果往外一看,塑料袋兒還好好地垂在那呢,根本沒有人動過。
頓時心情也像那隻塑料袋了,在風裏晃晃悠悠的。
當天在醫院的時候,遇到蘇寒山四次。
第一次,換好防護服進隔離區的時候,他大步走在前面。陶然遠遠的,隻看見他背上的蘇寒山三個字。
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他來查房,除了嚴謹的科主任态度,沒有半點其他眼神。
陶然覺得,那次給36床上ECMO後緊緊抓住她肩膀的蘇寒山是她的幻覺嗎?
下班的時候,第四次遇見他。
他沒打算離開醫院,給她帶來一張寫給56床的紙條,上面的内容一如既往,全是鼓勵的話。
36床如今是昏迷的,并沒有意識,但紙條還是不間斷的每天送來。
大夥兒稱之爲“理哥”的男護士提過,要不等36床醒了再繼續寫。
蘇寒山那時候搖頭,“每天都有的,醒過來發現缺了幾天病人會不安,也會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