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個時辰之後,蘇安才算是送走了他的這幾個弟弟妹妹,整體而言,他的這幾個弟妹,态度都還算不錯。
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可面子上,是過的去的,而且也給足他尊重。
“難,難,難啊。”
蘇安連連歎氣,他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修行之人,雖不至于真的無情無念,斬斷所有的情欲,可牽扯的越多,日後的劫難恐怕就會越大。
最主要的是,三災五劫,有時候甚至也可能會波及修仙之人的親朋好友。
“明天也該問問我這具身體從未謀面的娘到底葬在何處,也該去墳前磕頭,上一炷香了。”
蘇安心裏自言自語,他的靈魂雖然不是這個時代的,但畢竟是占據了這具肉身,肉身的血緣,是斬不斷的。
就算是傳說的真仙,也是有着各種屬于自己的糾葛。
真正走無情之路的修行之人也有,甚至,在初期,這類人的修行速度會有突飛猛進,可蘇安并不認爲這類人就有多厲害了。
到了後期,這類走無情之道的人,終究會陷入瓶頸的,最起碼,蘇安是這麽認爲的,具體如何,他也是沒親自目睹過。
第二天一早上,蘇安就去見了他這具身體的便宜老爹蘇于重。
“你是想問你娘的埋葬之地?”
蘇于重開口,也沒問蘇安最開始的時候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在問出來這話,似乎有些傻了。
“你娘埋在崇北城西咱們蘇家的墓地。”
蘇于重皺了皺眉頭,道:“崇北,是咱們蘇家的根基,哪怕是前去國都,可但凡是家中有人過世,也會送回崇北安置的。”
“當年,其實爲父并未娶你娘過門,但畢竟你娘生下了你,而爲父當時一念之差,鑄成大錯。”
蘇于重搖頭,剩下的話,也沒在繼續說下去了,這些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而且也沒必要說給蘇安聽的。
“你去拜祭你娘,這是應該的,我讓府中仆人帶你過去。”
蘇于重開口,招呼了府裏的老人,帶蘇安前去城西的蘇家墓地,類似于蘇家這種大家族,就算是墓地,也都有人看管的。
而且,死後都是葬在一起的。
其實,哪怕是那些村落的普通百姓,也是如此。
除非是真的遇到天災人禍,背井離鄉,實在沒有别的法子的時候,才隻能重新起一片墳地。
“多謝。”
蘇安拱手,仍舊沒有喊爹,不過對此,蘇于重也不在意,若是他這個兒子真喊爹了,他倒是要有些懷疑他這個兒子的用心了。
喊不出來,這是正常的,甚至,他也不奢望蘇安能喊他爹,隻要是認下了蘇家的血脈,這就足夠了,日後就能給蘇家開枝散葉。
“大少爺,小的給您帶路。”
被蘇于重吩咐下去的仆人等着蘇安從門内出來的時候,已經在外面小心候着了,以前,蘇參義是府裏的大少爺。
可從昨天開口,蘇參義就是二少爺了,蘇安才是府裏的大少爺。
不過,這些仆人們也都聰明着呢,大少爺,二少爺,都隻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府裏下一代,真正能做主的,肯定還是二少爺蘇參義。
至于大少爺,半路認回來的少爺,至多也就是日後得想榮華富貴罷了。
隻不過,就算是知道這些,府裏的仆人丫環也不敢對蘇安有分毫的不敬,在怎麽着,那也是府裏的少爺,是蘇府的主人,而他們隻不過是府裏的丫環仆人罷了。
“大少爺,咱們蘇府的墳地就在城西出去沒多遠。”
仆人孫四海滿臉賠笑的和蘇安大緻說着墳地的情況:“咱們從府裏過去,估摸着要小半個時辰的時間。”
“不過,您也别着急,隻要出了西城門,那也就快到了。”
崇北城,之所以這麽起名,城北的位置是對應的大周的方向,而其他的位置,則并非如此。
而且,就算是兩軍交戰,哪怕是最終被圍城了,甚至是殺戮百姓,可也不會去破壞各處的墓地。
原因很簡單,破壞墓地,其一是嫌有晦氣,其二,對死者不敬,尤其是早已入土爲安的先人,哪怕是兩國敵對,傳了出去,也定然會有損名聲。
甚至,若是哪個國家交戰之時,竟然毀了敵國百姓的墳地,傳出去,指不定會背上一個暴戾的名聲。
而且,破壞墳地,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所以,各國交戰,各家的墳地,很少有被破壞的。
也正因爲此,哪怕是崇北城内的那些大門大戶,也敢大膽的把墳地選在城外。
蘇安一腳踏出蘇府大門,蘇府門外,早就有一輛馬車停在那了。
“大少爺,咱們這次出城,要是坐轎子,會慢一些,不如馬車快。”
孫四海在蘇府,其實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管事了,生怕蘇安想歪,趕緊解釋了一句,事實也的确如此,府裏老爺少爺包括小姐們出去,也都是坐馬車,馬車喲快許多。
除非是在城内赴宴的時候,這個時候趕馬車似乎有些不大合适,所以才會乘轎前往。
而昨天接蘇安回來,就是在城内,所以才會用的是轎子。
“無妨。”
蘇安微微點了點頭,沒在多說什麽,其實,對他而言,坐轎子和馬車沒有任何的區别。
“您小心點。”
孫四海小心的從馬車上拿下馬凳,讓蘇安踩着上去,然後他也上了馬車,隻不過,是坐在馬車外面。
馬夫這個時候才把馬凳拿起,也放在了馬車上,原本擺馬凳,都是他的活,可剛才被孫四海給搶了。
“大少爺,您可坐穩咯。”
孫四海又在外面囑咐了一聲,才吩咐馬夫揮鞭。
孫四海能在蘇府當一個小管事,這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最起碼,什麽時候該怎麽做,他心裏清楚着呢。
不管府裏老爺們之間有什麽不和或者其他什麽的,他隻要記住一點,他自己就是個下人。
除非是某位老爺或者是少爺拿他當親信了,要不然,他對所有老爺和少爺都是一樣的态度,這是自保之道。
蘇安在馬車内閉目養神,大概過了正如孫四海所說的小半個時辰以後,馬車逐漸停了下來。
“少爺,到了。”
孫四海在外面低聲開口。
蘇安這才彎腰出了車廂,也沒在去踩馬凳,而是直接跳了下來。
崇北城西的城外,蘇安沒有來過,所以也分不清方位,但是,蘇家墓地的位置,可是很不錯。
遠處有山,且周邊樹木蔥郁,雖然不至于有水,可蘇安還是能覺察到此地有些許濃郁的水氣,想必,離墓地不遠的地方,肯定是有水的。
有山有水的墓地,或者就是百姓們所稱的墳地,可是很難得的。
“大少爺,這就是咱們蘇府的墳地了。”
孫四海開口,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他們都是這麽稱呼的,墳地,祖墳,亂墳崗什麽的。
“老孫,你怎麽來了?”
一個枯瘦的老人從墳地旁邊的屋子内走了出來,聲音很大,隻不過彎腰駝背,手裏還拄着一根拐杖。
“這是咱們蘇家墳地的看墳人。”
孫四海先是低聲和蘇安解釋了一下這個老人的身份,然後才小跑着迎了過去,然後,低聲和那看墳老人嘀咕了幾聲,問清了哪塊是蘇安生身之母的墳頭之後,才跑了過來。
雖說他們的對話蘇安在遠處就能聽的清清楚楚,可他不想表現的太過異于常人,所以還是等着孫四海過來,又把話說了一遍之後,才緩緩點頭。
那看墳的老人或許是怕自己常年住在墳地,身上沾染了不詳的氣息,所以遠遠的指了指大概位置,就沒在湊過去了。
孫四海則是走着慢步,領着蘇安過去,之所以走的很慢,是想看的仔細些,可别走過去了,沒看到,那可不好。
“蘇府……。”
蘇安最終停留在一塊已經有些破舊的墓碑前,上面隻寫了蘇府蘇氏等的大緻說辭,甚至,連姓甚名誰都沒有寫。
想來也是,一個丫環罷了,這個年代的丫環,甚至都沒有自己的名字,至多是什麽小翠啊什麽的稱呼。
蘇府的墳地,能讓一個丫環進來,甚至留下墓碑,已經很是不容易了,怎麽可能寫上這等話語。
接過孫四海遞過來的清香,點燃之後,插在墳前,蘇安最終還是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畢竟是他這具肉身的娘,甚至,也可以說是他這一世的娘,在墳前點燃一柱清香,磕三個響頭,這不算什麽。
三個響頭落地,蘇安起身,在墳前站了許久,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孫四海在旁邊也不敢吭聲,這個時候,他若是敢不知趣多說幾句,指不定就該被責罵了。
“賞給他。”
蘇安從袖子裏摸出了些許的銀子,遞給了蘇四海,示意他把銀子拿過去給那看墳之人:“日後,讓他好生照看。”
蘇安的話雖然簡單,可意思很是明了。
“大少爺,您不必如此的,咱們蘇府的墳地……。”
孫四海話說了一半,看着蘇安的眼神,也不敢在繼續說下去了,趕緊拿着銀子跑到旁邊,塞給了那看墳人。
其實,在他看來,蘇安根本不必如此,這看墳人原本就是無兒無女,是府裏的老人,如今也是靠着蘇府來過活的。
他看守墳地,肯定是要照看好各個墳頭的,可他卻也不敢在勸什麽了,剛才蘇安的眼神,讓他根本不敢在說半句話。
“乖乖啊,這眼神,比大老爺的眼神還要吓人。”
孫四海在心裏嘀咕着,府裏面,老爺子早就已經不管事了,對府裏下人也随和了許多。
而如今大老爺管着府裏的大小事情,對外也是管着蘇家所有營生,那一個眼神看過來,府裏沒誰不害怕的。
可現在,他竟然從大少爺眼神當中,看到了更大的害怕。
也不全是害怕,但就是不敢拒絕,這讓孫四海心裏甚至懷疑大少爺之前到底是做什麽的了?
“難不成,是個藏拙的主?”
孫四海在心裏琢磨着,藏拙兩字,還是他經常聽少爺們提起才知道什麽意思的,之前總是想找機會炫耀一下,可一直都沒機會。
現在總算是找到機會用這兩字了,可偏偏,這事沒别人知道,甚至,他說出去,指不定也沒人信。
但在孫四海心裏,他這個念頭湧現出來,可就有些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能當上蘇府的小管事,肯定也是有些聰明的,大少爺一個人尋到國都,又尋到這,真要是落魄的很,恐怕連來崇北的盤纏都未必夠。
隻不過,這些念頭也就是在孫四海心裏劃過,他根本不敢多想,也不想多想,他就老實的伺候好府裏的老爺和少爺們就成,其餘的,可就不是他該操心的。
真要是知道的太多,有時候未必會是好事,指不定還可能引來殺身之禍,所以,在府裏面,必須要學會不說。
不管聽到什麽,或者看到什麽,都是不知道,千萬不能說出來,若不然,說出的話容易,可一旦招來殺身之禍的時候,在想求的一條活命,可就難了。
“走吧。”
蘇安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孫四海,已經邁步先走了出去,至于孫四海走神的原因,他心裏是清楚的。
以他現在的修爲境界,若是願意,别說是孫四海了,就是當今皇帝,也會被他一個眼神吓退。
當然,也隻是吓退罷了。
“好嘞,好嘞。”
孫四海連連點頭,跟在蘇安的後來,來的時候,是需要他帶路,所以他才敢走在前面,可現在回去,蘇安已經認識路了,他這個仆人肯定是不能走在大少爺的前面的,若不然,就是壞了規矩的。
蘇家的家規可是很嚴的,下面的這些仆人真要是有壞規矩的,就算是哪個少爺小姐不說,隻要被上面能管着他的那些管事的發現了,肯定是要直接責罰的。
“蘇府,呆幾年,在琢磨該怎麽辦吧。”
蘇安在馬車上歎了口氣,已經是不準備在想蘇府的事情,而是準備老實的多呆一段時間,不過,若無意外,最多,不會超過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