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很是我兄長啊?”
蘇倩倩滿臉緊張的看着蘇于重,突然多了這麽一個兄長出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情,總之,是有些複雜的。
“是。”
蘇于重點了點頭,這事情沒有辦法不承認,畢竟他女兒也不傻。
而且,當年的事情,有太多的恩怨在裏面了,若非如此,他們這種世家大足,最大的心思就是開枝散葉,怎麽可能會把男丁往送外?
“還真是?”
“爹,娘知道這事麽?”
蘇倩倩開口,滿是緊張,小小的腦袋裏也已經開始胡亂猜測了起來。
“知道吧。”
蘇于重歎了口氣,當年,就是因爲夫人知道這事,所以,才會把他這個長子送了出去。
蘇安的母親是個丫環,當年生他的時候,就已經難産死了。
而且,那個時候,他夫人剛有身孕。
也正因此,才會把他這個長子送出去。
世家大族,講究的是嫡長子。
蘇安雖然算是長子,可卻并非正妻所出,也非是妾室所處,所以根本算不得嫡長子,甚至,按照規矩,也不能稱之爲長子。
可偏偏,他夫人對此不樂意,最終,隻能是悄悄把這孩子送走了。
不送走沒法子啊,他蘇家雖然家大業大,可他夫人家中也是有地位的,若是真萬一心中有了什麽不該有的念頭,到時候鬧出事來,就是醜聞,而且,還不好收場。
還不如就此把孩子送出去。
隻不過,當初他命人偷偷把孩子送走以後,自己也受到了老爺子的責罰。
就是他夫人,也因此和他吵了一架。
原因無他,夫人雖然不樂意自己酒後讓丫環有了身孕,甚至還未納妾。
可也不至于真到了把孩子送走的地步,難不成,她就心如蛇蠍不成?
她雖然不樂意,可孩子的娘已經難産而死,日後她把孩子養大,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如今倒好,送出去了,傳出去,旁人會怎麽想她?
而他家老爺子就更别提了,什麽庶出不庶出的,什麽丫環不丫環的,那可是他的孫子。
他們蘇府原本就人丁稀薄,他爹娘膝下隻有他和二弟兄弟兩人。
而且,那個時候他和二弟都還未有子嗣,這可是第一個子嗣,這麽送走了竟然?
若非是他娘求情,恐怕當時不止是在祠堂跪上三天那麽簡單了。
隻是,當初老爺子在派人去尋的時候,已經尋不到這個孩子了。
這件事,也就沒人在提了,不然真被有心人知道了,指不定會用出什麽計謀呢。
但這塊玉佩,也的确是當年他留在自己孩子身上的那塊。
“那要不然?”
蘇倩倩開口,想要說什麽,可是話說到一半,又說不出來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你先出去吧,這事别亂說,讓爹好好想想。”
蘇于重開口,坐在椅子上,思緒有些混亂,若真是他兒子,他肯定是想認下的。
可就怕這裏面有假,但此事,當年知道的人也沒幾個,甚至,如今當年那産婆恐怕也早都死了。
剩下的,就是府中的有數幾個人了。
所以,假冒的可能性不大,隻是,聽女兒所說,那個年輕人似乎過于年輕了,但有些人顯老,有些人看着面嫩,這不能斷定什麽。
隻是,這個時候,若是真認下了,對他們蘇家而言,也不知道會是好事還壞事。
畢竟,家族也有争端的,而且,他膝下也有一個兒子,而且二弟那邊也有一個兒子。
但真以世家大族而論,他們蘇家的确是人丁稀薄。
“哎。”
蘇于重歎了口氣,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隻覺得心煩意亂。
“那逆子呢,讓他給我滾出來。”
院子外,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進來,蘇家老爺子,蘇幾先被人攙扶着,從外面罵着走了進來。
“事,你知道了?”
蘇幾先怒視蘇于重,他也是剛才聽孫女說的。
他這急脾氣,知道了這事,立馬就過來見他大兒子了。
“知道了。”
蘇于重趕緊起身,别看現在蘇家是他當家做主,可在老爺子跟前,他仍舊不敢有絲毫不敬,這可是他親爹。
“知道了還坐這幹嘛?”
“怎麽?二十多年前,不吭不響把我親孫子送走了,現在,還不準備認了?”
“你是想着咱們蘇家人丁繁茂還是養不起?”
蘇幾先手中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當年若是不你娘求情,我非打斷你一條腿不成,你這混帳東西,都說虎毒不食子,你倒好,自己的兒子往外送啊。”
提起這事,蘇幾先就惱,尤其是他這把年紀,不求别的,隻求蘇家能夠開枝散葉,子孫越多越好。
“當年的事,是我錯了。”
蘇于重歎了口氣,老實認錯,他要是敢頂嘴,他爹真能一拐杖砸在他腦門上。
“但這事還要從長計議,總不能有人拿着玉佩上門,就草率的認下吧?”
“當年,我是命人把孩子送走,甚至,那人也知道孩子的身世。”
“可這會不會有假,總要先确認吧?”
蘇于重小心的開口,道:“若最後是被人耍了,咱們蘇家的面子可就丢盡了。”
“當年送走孩子的人呢?”
蘇幾先恨聲開口:“把他喊來,問問當年的經過在。”
“那老仆前些年就沒了。”
“但此事,當年他給我提過,說是送給了一個遊方道長了,也的确是說了孩子的身世,。”
“至于那道長的身份,來自何處,他也不清楚。”
蘇于重滿臉無奈,畢竟當年是要把孩子送走,怎麽可能真的徹底打聽送給誰了,隻要不是扔在大街上,就好多了。
“查,要快查。”
“那孩子不是說隻呆九天麽?這九天内,你快點查清楚了。”
“别真把孩子的心給傷了。”
蘇幾先雖然急脾氣,可也并非是什麽都不管不顧。
“是。”
蘇于重點頭。
蘇幾先歎了口氣,被丫環仆人扶着,從屋内走了出去,同時吩咐身旁的仆人:“去查一下那孩子在哪家客棧住,老夫先去瞧瞧。”
蘇幾先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知道兒子是怎麽想的,也不想去管府内其他子孫的想法,但若這真是他親孫子,他态度已經擺出來了。
其他人若真想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先想想後果。
這一幕,被在蘇家上空的蘇安看的一清二楚。
“倒是個急脾氣的老爺子。”
“比起師父,這脾氣可是大的多啊。”
蘇安嘴角含笑,最起碼,他這個便宜爺爺的态度還是很讓他滿意的。
“因果啊,哪是那麽好了斷的。”
蘇安歎了口氣,也沒在繼續看,他是修仙之人,自然比凡人更能斷定自己的身世。
若是剛開始見到蘇倩倩和蘇倩婉的時候,他還不能十分肯定,隻是有了幾成把握,可是見了蘇家人之後,他已經十分肯定了。
尤其是看到他這具身體的便宜老爹蘇于重和便宜爺爺蘇幾先的時候,他已經十分肯定自己身世了。
蘇家在崇北城内的力量是非常大的,當天,蘇安進城以後的消息,就已經擺在了蘇家的桌面上。
蘇于重和蘇于海兄弟兩人是怎麽想的,蘇幾先懶得管,至于兒媳和孫子孫女的想法,他更懶得管。
在府内忍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蘇幾先就忍不住讓人備轎,去了城内的客棧。
客棧可并非單是能住店,吃飯也是可以的。
而且,這都是下面人盯着的。
蘇幾先到的時候,恰巧客棧内竟然坐滿了,恰巧,他被人扶着,顫巍巍的和蘇安坐了個對面。
這一切的恰巧,對于蘇家而言,舉手之勞。
“年輕人,自己一個人來崇北的?”
趁着小二上菜的時候,蘇幾先笑眯眯的和蘇安搭話,隻不過雙眼裏有強忍着的激動。
像,真的是太像了。
蘇幾先看着蘇安的雙眼,和他兩個孫子的雙眼是那麽的相似。
微微點了點頭,蘇安對他這具身體的便宜爺爺還是比較尊敬的。
“崇北這地方,又不是什麽遊山玩水的好地方,肯定是一個人來辦事了。”
蘇安笑着開口,也沒點破蘇幾先的身份,其實,他倒是希望蘇家最終也沒來認他。
原因很簡單,他就算是到現在,也沒想好該怎麽和蘇家了斷塵緣。
畢竟,雖然這具身體流的是蘇家的血液,可他卻和蘇家沒有任何的感情。
“崇北雖然是邊關重鎮,可這些年天下太平。”
蘇幾先和蘇安說着閑話,等菜上了以後,往蘇安跟前推了推盤子:“咱們也算有緣,這麽多菜,你也嘗嘗。”
“多謝。”
蘇安也不客氣,點了點頭,擡起筷子就夾。
“年輕人,你家是哪的啊?自己跑出來這麽遠,不怕家裏爹娘擔心啊?”
“看起來你也沒多大啊。”
蘇幾先倒是個老狐狸,雖然從樣貌上已經認定了蘇安是蘇家的血脈,可還是怕出錯,唠家長的方式,漫不經心的開口詢問。
“我師父知道我來崇北,而且,我今年也有二十八了。”
蘇安笑眯眯的開口,看着蘇幾先:“老先生,您還有什麽想知道的麽?”
蘇安話一出口,蘇幾先就愣住了,他沒想到,他這個孫子會這麽聰明。
恐怕,現在他這個孫子心裏已經猜出了什麽,隻不過,卻又沒點破這層窗戶紙。
好一個聰明的小子啊。
“隻是看到你,就想起了幾十年前啊,可惜了,現在老了,老了。”
蘇幾先歎了口氣,他雖然性子急躁,可是大家族行事,可沒那麽簡單。
若非必要,他想讓他兒子親自來認下這個孫子,而不是由他這個爺爺的來認。
雖說都是認祖歸宗,可這還是有些不同的區别。
隻不過,既然蘇安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蘇幾先在說話的時候,也就更爲随意了。
而且,蘇幾先雖然性格急躁,可當年能闖下蘇家偌大的家業,也是個老狐狸。
和蘇安說話間,倒是沒有片刻的冷場。
“你這名字是你師父給你起的?”
蘇幾先笑着開口詢問,若是他那逆子所起,肯定就不會是這個名字了,蘇家子孫的名字,都是有規矩的。
“我師父說,希望我這輩子能夠平平安安,所以叫蘇安。”
蘇安滿臉含笑:“我感覺我師父給我起這個名字不錯,我這輩子,還真是挺平安的。”
這話蘇安可沒說假,不管是名字原因還是什麽原因,也不說他修行境界,最起碼到現在,他什麽危險都還沒遇到過。
“平平安安。”
蘇幾先在嘴裏輕聲嘀咕了幾聲,連連點頭:“好名字,好名字。”
“你師父對你應該很好吧?”
蘇幾先是個聰明人,知道他這個孫子是來認親的不假,可又能說出若無人前來,九天就會離開這種話,恐怕也并非是真要認親,若不然也不會等到今年二十八才來。
恐怕,是他那位師父臨終前的遺命?
“我們道觀就我最皮,師父和幾個師兄都護着我……。”
提起師父和師兄的時候,蘇安雙眼多出了一抹溫情,語氣也十分的歡快。
在他心裏,師父和師兄才是他的親人。
顯然,蘇幾先這個老狐狸也覺察到了這點,心裏微微歎了口氣,他那個逆子啊。
“十多年前,我想下山闖蕩,師父和師兄争不過,最後同意了,但師父讓我去京城一趟,隻可惜,去京城之後,又發現,似乎還要來崇北一趟。”
“原本那個時候就想直接來崇北的,隻可惜,有事給耽擱了。”
蘇安淡然開口,雖然話沒說清楚,可雙方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五年前,又準備來崇北,隻是路上又遇到點事,就又給耽擱了。”
“原本想着在過些年在來,但這麽一想,在耽擱下去,真在耽擱十幾二十年,估摸着也不用來了。”
“沒辦法,這次隻能是來看看了。”
蘇安這話說完,蘇幾先有些沉默,他沒想到,他這個孫子十幾歲的時候竟然就獨自下山,去過京城了。
更沒想到,他這個孫子在知道身世以後,耽擱這麽多年,才無可奈何的來的崇北。
“他這個孫子不想認親,但迫于師命。”
蘇幾先腦海裏已經有了這個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