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就像是他身後的影子,如果這個白鬓男子身形,坐在榻上借着燈光晃動的話,别人一定會認爲,旁邊的人就是他的影子。
這世上的影子,也許就是主人的标志,如果沒有了主人,就不會有影子。
所以影子永遠,就應該在主人身後,或者在光線照射主人的時候,永遠的隐藏在光線的後面。
當然,可以做一個人的影子,自然就要有影子的自覺。雖然做影子,也許一輩子都無法,見到陽光。
他顯然就是很好的影子!
二樓下面似乎已經沒有了動靜,隻有一扇窗微微打開了一些,但是三樓的窗戶,卻一直朝外開着。尤其是靠着西邊的窗戶,可能就是爲了讓人,看到此刻外面城裏發生的這一幕。
雖然看去隔着不近的距離,但是因爲這邊位置高的緣故,就着窗戶邊就可以看到,西邊燃起的熊熊大火,似乎映紅了半邊灰暗的天空。
“應該已經好了,仙子在那邊吸引了,那些老古董的目光,這邊自然不會有人注意了!”雖然不知道白鬓男子在想什麽,可是看到他那平靜的眼神,旁邊這個男子出聲了。
想必這一切在他心裏,看起來并不稀奇。其實這裏還有其他人,但是沒有人吱聲,而且都站在靠外邊,離着有一段距離。
大家陪着這個白鬓男子,看着外面那處方向傳來的大火。甚至都可以看到不少人,似乎已經靠近那邊在撲火。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裏是上元縣物資儲存的地方。
當然因爲上元縣的特殊,所以不但部分禁軍,甚至朝廷許多物資,都在上元縣外城裏。所以看着那官府倉房重地,許多人臉上都顯得有些精彩。
江南曆來富裕,就是如今朝廷降格,上供北地汴京不少,可是這金陵城兩縣裏,不但有糧食谷物,還有布匹茶鹽等物品。
這絕對不是秘密,是連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平時都有重兵把守,因爲關系到朝廷的大事,和金陵城日常的運作。所以兩縣縣衙除了辦公場地,這處便是最重要的所在。
看着這裏居然燃起了大火,這個坐在羅漢榻上的白鬓男子,自然可以看到遠處的烈火。不過他靜靜的看着那烈火,許久沒有反應。
在那火紅的烈火輝映下,旁人看來似乎他那清癯的面容,讓人看來有些震撼。不管神色還是感覺,那是一種令人驚訝的神聖的姿态。
坐在那裏他沒有吱聲,不過那雙犀利的眼睛,靜靜的看着那烈火,感覺就像看着面前,美麗綻放的鮮花,而他就是一個賞花之人,充滿了美好和向往。
如果有人對面看着他,一定會看到他眼睛裏,似乎有兩朵閃亮的火焰,就猶如綻放的鮮花一般,讓人看來更是有些詫異,似乎他遠遠的看透了一切。
此時站着一個人在邊上這邊位置,身子居然一直都在不住微微發抖。不過這人看來應該也算非富即貴,渾身上下都穿着錦袍。
這個男子在金陵城,應該極少有人不認識他,因爲他便是鳳翔樓如今的老闆,鄭人軒!在他家的酒樓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卻在沒人知曉的地方,膽戰心驚的看着這個男子!
二樓發生了大事,他似乎好像不知道一樣,或者說他不敢去知道。而在羅漢榻上這個,白鬓男子面前,更是發自内心的感覺到,一種深深的不安和恐懼。
因爲看到白鬓男子沒有說别的,他眼睛也不時的看着,遠方的烈火。因爲他比誰都知道,那是什麽地方,甚至心裏都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麽,可是他不敢吱聲。
這裏的氣氛有些怪異,讓人似乎有些受不了這種壓抑,鄭人軒再次小心看向這個白鬓男子,嘴唇似乎哆嗦了幾下,卻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知道怎麽開口一樣。
“怎麽樣了!”羅漢榻上的白鬓男子,顯然知道這裏人的反應,不過卻是沒有在意。
面前這個鄭人軒表現的恐懼,似乎讓他有些微微的不屑,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擅長做戲。雖然這個鄭家的人,表現的很卑微,可是白鬓男子還是顯得不動聲色。
這個看似緊張的鄭人軒,在金陵城雖然不是官府的官員,可是如今在金陵的風頭,還要強過不少在職的普通官吏。因爲出身中原大名府鄭家,不但商界是奇才,人脈把控也很到位。
白鬓男子顯然對鄭人軒很了解,輕輕掃了他一眼之後,卻沒有對他說什麽。反而偏頭望向一旁,那個影子一般的男子。
“回少主,所有人都已經控制了,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殺了幾個!卻也并無大礙,少主盡可放心!”這個影子般的男子,聲音幹脆利落,似乎在說一件,和自己沒有絲毫關系的事情。
如果沒有兩鬓的白發,這個坐在羅漢榻上的男子,看去也不過及冠之年。不過他眼神的沉着和冷靜,顯然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符。
而且令人忌憚的是,他整個人有着一股懾人的氣場。加上他坐在那裏筆直,更是一身的幹練和彪悍,讓人感覺他好像是一頭,躲藏在暗處伺機捕食的野獸。
如果不是他眼眶周圍,也套着銀色的皮甲面罩,一定是一個翩翩美男子。被人尊爲少主,想必一定是某個,傳承世襲大家族的子弟。
這個影子般的男子,身上一直抱着一把帶鞘的橫刀,刀的樣式和如今諸國軍隊,建制的橫刀顯然大不相同,看着有些詭異的淩厲。
此刻面對着這個,坐在羅漢榻上的白鬓男子,影子露着刀刻一般堅毅的臉容。對于這個白鬓男子的話,他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卻沒有絲毫的違逆。
這邊可能鄭人軒不是害怕,面前這個白鬓男子,反而是這個影子一般的人。因爲他也不時的看向這個男子的時候,影子似乎知道鄭人軒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