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樓因爲有着間隔,所以大家所處的位置,倒不虞有其他人過來。
大家看到這個老者不吱聲,明白他狀态的人更是沉默。因爲這個老人名喚燕敬權,原是這唐國有名的大将。隻不過在保大年間,他也和保大十三年大将邊鎬、許文稹、楊守忠一樣,因爲戍邊而被俘至汴京。
後來雖然在保大十年,被周國太祖郭威送還至金陵,但是自此便不再受到朝廷的重用。當然,應該說是皇帝李璟便閑置了他。對這些歸國的大将,心裏都産生了巨大的懷疑。
一個被朝廷閑置的大将,雖然依舊沒有被朝廷遺棄,可是這種閑置對于一個大将來說,卻是更加令人心酸的事情。不過想到燕敬權的性情,倒是沒有人敢率先發言。
“呵呵,賢侄啊!雖說令尊繼承的是武夷家風,不過你學的卻是真正道門的《若水神功》,能夠參學上清神仙的絕技,想必将來你的成就必定超過令尊哩!”燕敬權看着這個少年,心裏便有着幾分感觸。因爲這個少年陳炫,乃是他的朋友武夷劍派掌門陳渡飍的兒子。
“燕伯父謬贊了,小侄可不敢擔當啊!”這陳炫卻恭恭敬敬的起身回禮,不過卻看了身旁另外一個少年一眼,依舊朝着燕敬權施禮說道:“小侄今日就要返程,這好友九郎卻是摯友,以後在金陵城還望燕伯父多多看顧!”
燕敬權聽到陳炫來拜會師祖聽風子,想到當年和陳渡飍的交情,自然也好好招待了陳炫一番。因爲見到這個陳炫雖然出身草莽,卻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自然便着實的親近了一番。因爲燕敬權膝下的子女也有不少,但是真正能夠擔當人才的,卻沒有哪一個可以和陳炫比較,故而這些時日也好好的讓這些年輕人結識了一番。
其中陳炫所說的這個九郎,卻是大名喚作蕭乘,年紀似乎比陳炫還要小着幾歲,不過在燕敬權看來,卻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所以這次爲了送别陳炫,還特意的請陳炫把他再邀請了過來。此時聽到陳炫這麽說,不由微微一笑指着自己右邊的子女笑道:“你燕伯伯這些孩子,以後可還得要九郎帶挈呢!”
陳炫身旁的那個蕭乘馬上站起,朝着燕敬權施禮:“燕伯父取笑了,九郎來金陵時日尚短,什麽事情都還不懂。以後自然諸事需要燕伯父提點,至于能夠和諸位郎君和娘子請益,卻是九郎沾了陳家哥哥的情意,還望諸位不要嫌棄才是!”
顯然這個蕭乘不是那麽讨厭,燕敬權右邊的這三個兒女,沒有因爲他的話出現什麽表情,反而那兩個燕家娘子,看到蕭乘的目光有些放光。
看到大家一團和氣,燕敬權心裏倒是多了幾分安慰。尤其看到這個彬彬有禮的少年,每次見到似乎都有些不同,更是心中歡喜。想到陳炫進入便要離開,心中便多了幾分思緒。“九郎客氣了,以後燕家就是你家,隻要你願意來,燕家随時歡迎才是!”
“什麽人當得燕将軍如此稱贊,某家倒要好好見識一下!”忽然一把懶洋洋的聲音插進來,卻是從樓間屏風外傳來。這個聲音有些突兀,但是顯然是認識燕敬權的。
聽到這把聲音的時候,燕敬權的臉色便有些塌下去,卻好像又不能反駁。他的這幅神色自然令人驚訝,大家不由随着他緊緊的看着外面,然後便有人走了過來。
這是一個擺手皓齒的老者,雖然穿着一身便裝,可是龍行虎步矯健有力。看到燕敬權的時候,居然哈哈大笑着徑直走了過來。
他身後跟着一個青年,和他有着七八分相似,想必自然是他子侄。也是一個讓人感覺到孔武有力的青年,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跟在後面讓人感覺當是一時豪傑。
另外一個卻是一身仆人妝飾,卻也已經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雖然身材不是很高,卻依舊渾身精壯顧盼有神。
這個老者進來之後,目光便在諸人臉上掃過。可能燕家的三人認識他,見到他之後居然都微微垂下頭去。這邊陳炫三個人雖然驚訝,但是陳炫和蕭乘都不認識他,看到這個老人的時候,便感覺到他一對鷹目看到自己,自己渾身居然有些汗毛倒豎,心裏自然更加驚駭。
倒是這邊另外一個漢子,正是跟随陳炫一起來金陵的開碑手武宣。他看到這個老者之後,先是雙眼有些不敢置信,繼而臉色大變的退開一步,馬上便抱拳施禮:“晚輩武夷武宣,見過鐵将陳誨前輩!”
看到燕敬權沒有馬上回複自己,這邊倒有人先認出了自己。這個叫陳誨的老者靜靜的看了武宣一眼,然後微微翹唇一笑:“你是武夷武家的子弟?”
武宣看到燕敬權臉上沒有不愉,便再次恭恭敬敬的給陳誨行禮:“晚輩正是武家的子弟,江湖人送了個诨名開碑手。雖然不敢在前輩面前提及,不過因爲有幸見到前輩當面,晚輩心裏忍不住激動啊!”
這武宣居然真的是一臉興奮,因爲面前這個老人原是閩地最有名的戰将,人稱鐵将其名。當年曾是閩國皇帝王延政手下頭号戰将,隻不過因爲閩國被南唐占領,他最後再次投到了唐國。如果說唐國戰神是生佛邊鎬,那麽最有名的戰将卻必然是這個鐵将陳誨!
因爲他所領導的軍隊,是唐國最有名,也是最強大的鐵軍!
陳誨老實不客氣的走到燕敬權面前,連燕敬權都微微欠身,雖然沒有給陳誨施禮,卻也無奈的笑了聲:“陳将軍見笑了,這些都不過是子侄而已,因爲有人遠行,所以在這逸群樓設宴,不想居然遇到陳将軍如此雅緻!”雖然陳誨名聲在外,但是燕敬權在朝中職位不低于他,所以看到他的時候雖然口氣軟了一些,也不至于畏懼。
看到陳誨看着自己這邊的人,燕敬權隻好把這些人一一介紹。不過他的三個孩子陳誨都認識,但是因爲陳誨的那個兒子德意在,也重新的把自己兒子燕卿,女兒燕五娘、燕七娘介紹了一番。随後重新請陳誨、陳德意入座。
“燕将軍如此清閑,難道沒有去過盛元寺不成?”雖然隻是淡淡的一句,可是從陳誨的嘴裏問出來,卻讓人感覺到氣氛頓時有些緊張。
燕敬權把不定陳誨話裏的意思,可是陳誨的話他還是聽的很明白。
因爲據說唐國戰神邊鎬在盛元寺坐化,這是唐國朝廷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皇帝對于這個戰神身死不置可否,不過因爲木平大師的緣故,無人敢去盛元寺要邊鎬的身體,包括邊家的家眷。但是因爲念及邊鎬昔日的輝煌,還是有着許多同僚前去瞻仰祭拜。
作爲和邊鎬一樣風雲唐國的大将,昔日一同從楊吳走來,陳誨問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已經知道燕敬權沒有去過。
“陳将軍以爲,燕某現在還适合去嗎?”燕敬權居然苦笑了一聲,眼神忽然有些怔怔的失神,看着窗外好像想到了什麽:“燕某和陳将軍不同呀!”
“不是不同,而是燕将軍心裏的銳氣以失!”陳誨似乎沒有客氣,看着面前這個昔日的風雲大将,心裏卻隐隐有些明白。
雖然自己作爲閩國歸降的大将,但是自己的百勝軍是唐國最強的隊伍。雖然如今自己已經不必出征,百勝軍也交給了自己長子陳德誠,但是自己在唐國還是無人敢動。可是燕敬權不管當年功績多大,但是因爲被周國俘虜,還被周國授勳,這在唐國來說,其實是一種奇恥大辱。
就和戰神邊鎬一樣,即使有着平楚大功,但是一朝被周國俘虜,回朝之後還是郁郁而終。燕敬權顯然就和邊鎬一樣,至于結局如何,就要看如今國主李璟是否能夠崛起了。
看着陳誨的白首皓齒,燕敬權忽然無奈的笑了笑。忽然心動之間看向了這邊的蕭乘,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樣,又看向陳炫說道:“這位陳将軍乃是唐國最強軍隊百勝軍的指揮者,也是唐國朝廷第二位和邊将軍一般,可以稱得上戰神的人物。你們以後有機會,可要多向陳将軍請教!”
這邊幾個年輕人紛紛起身行禮,就是武宣也再次起身。因爲這陳誨不但指揮的了一支好軍隊,更是江湖上有名的先天高手,這在江湖上也是曆有盛名的。
陳誨本來也沒有太過在意,但是聽到燕敬權再次介紹,不由也朝這些年輕人颔首。不過目光落在蕭乘身上的時候,他的眼皮忽然便跳動了起來,頓時精光便停留在蕭乘的身上。那驚訝的神色顯然無法掩飾,随着他的驚訝,就是燕敬權都有些遲疑的看向了蕭乘。
“你見過邊鎬是不是?”陳誨的問話雖然有些簡單,可是看着蕭乘的神色,卻一臉驚駭的神色,絲毫都無法隐瞞。
“陳将軍好眼力,晚輩是見過邊将軍,而且邊将軍坐化的時候,晚輩也正好在場!”知道無法隐瞞這種高手,所以蕭乘也沒有掩飾。不過因爲師父的囑咐,蕭乘自然也沒有刻意的說明。想到師傅和邊鎬最後的神态,蕭乘坐在那裏忽然似乎變了一個人一樣,看去多了幾分灑脫的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