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免不了擔心,想起二樓剛剛的血腥,兩個人雙臂被反綁着,更不敢有絲毫的反抗。尤其是看到有王家的王俊格參與,雖然還不知道變故的具體原因,但是兩個人都保持和選擇了适當的沉默。
兩個人也算是一方的大人物,雷德還算是這東平郡大家族興起的代表。在突然遭受這種血腥變故的時候,顯然都變得珍惜生命。
本來在中原諸州,短短四五十年間,已經交替了五個朝代。每個朝代的變換,前後在位的年數,平均下來都不足十年。而且都是血腥的征戰,換來另外一個朝代的開始,自然免不了殺戮。
兩個人自然也見過不少的殺戮,但是在這聊城府任職以來,兩個人或多或少的安逸了幾天,都以爲血腥離自己比較遠了。但是突然間落到了别人手裏,才知道恐懼還是無處不在。
兩個人也算是官場有些經驗了,即使此刻心中有百般的想法,也得先看事情的發展。
如果隻是一味的裝傻,畢竟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何況明顯王家的王俊格也在參與,這其中的意味就完全不一樣了。兩個人都和王家有一些交集,不管是好是壞的關系,今天估計很難躲過去。
踉踉跄跄的随着押送的人過來三樓,看到這裏居然已經彙聚有不少人。剛剛匆匆發生的變故,已經完全打亂了兩個人的思維,此刻看到這些人,反而知道馬上有結果了,心裏自然便快速計較了起來。
沈霸和雷德的心思完全不一樣,他是如今聊城府内外駐軍和負責安全的人。面對這突然發生的變故,論責他所要負責的成分居多。何況王俊格是沈霸的直接下屬,雖然不知道王俊格想幹嘛。但是如果真的有事的話,朝廷首先對付的便是沈霸了。
而雷德心驚膽戰的是,雖然自己不是王俊格的直接上司,但是自己可是名義上聊城府最高官員。在聊城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管如何自己事後都有責任的。
何況雷德心裏還有一個難解的結,那便是對于自己和王家的一種關系。當初朝廷想卸下王建立的兵權,王建立卻沒有大錯在身。正好皇帝要北征,乘着王建立病危的時候,讓李重進去接替。
當時東平郡可以說明面上還是王家的天下,李重進即使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自己也不敢孤身前往。皇帝知道雷家在東平郡有些根基,便讓自己任了團練。
剛剛接到任命的時候,雷德還是驚喜過一段時間。後來看到李重進來聊城府,雷家便明白了皇帝是要借助力量。雷德心裏自然忐忑,可是雷彷卻感覺到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果然,就是到如今看起來,雷家這步棋是下對了。可是雷德心中現在也是後悔了,畢竟看到王俊格的樣子,可是來者不善。誰知道他想幹什麽,會不會記恨當初是自己,親自陪着李重進去天平軍奪的他老子的權。
當初自己身任聊城府團練,雖然是以個人的名義支持李重進,但是誰都知道自己代表的是阿城雷家。李重進率領團練去任職,王家沒有表現出異常來,畢竟皇帝親自下旨任命,除非王家想造反。
王家在東平郡積威幾十年,王建立更是大權獨斷,可惜膝下子女能擔當的極少。雷家在東平郡發展了多少代,在阿城附近更是有了一些基礎,家族各房之間免不了和王家有些糾葛。
據雷德自己這些年所知,家族裏不少人還是依托王家的關系,最初才能在東平郡附近展露頭角。就是自己那足智多謀的兄長,當初能夠在阿城立足,被人稱爲賽孟嘗,那也是王家許可之後才行的。
可以說王家和雷家,也算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雷家能夠在阿城附近慢慢發展起來,又準确的憑借在改朝換代的時機,主動的擁護太祖皇帝郭威,抓住了在阿城進一步發展的機會,就是因爲朝廷對王家不着痕迹的打壓。
出身藩鎮軍閥的太祖皇帝,自然不希望另外一個藩鎮永鎮駐地。可以不着痕迹的卸下王建立的權力,是朝廷主要的想法之一。雷家憑借敏銳的視角,在朝廷和藩鎮權力的夾縫之中生存,不但就此壯大了起來,而且雷德和另外一個堂兄雷彽得到機會,也就此走出了阿城。
想到這裏的時候,雖然還不至于屁滾尿流,但是此刻雷德心中千思萬緒,确實想死的心都有了。雖然不知道王俊格心裏怎麽想,但是他膽敢控制自己和沈霸,顯然是有大的圖謀。至于自己和他王家的事情,就不知道他究竟會如何處理了。
一州的步軍都指揮使,官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州的都指揮使權力極大,外調最低都是防禦使以上。小州的都指揮使戰時重要,也是有不少兵力。
因爲皇帝計劃北征的緣故,聊城府成了運河上重要的州府。不但如今的重要性超過了東平郡治地東平府,就是所轄兵員也達到大州标準。
按照王家幾十年的人脈來說,雖然如今王建立已經去世,不能說有多少人會幫助。但是以王俊格在聊城府這種狀态,隻要有個一次軍功,外放到别的州府做防禦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皇帝禦駕親征北伐,如今可以說一帆風順。隻怕回來便要論功行賞,這王俊格哪根筋不對了,居然弄出這種事情來。他究竟想要幹什麽,雷德心裏自然是又驚又怕。
王家次子王皮格坐鎮郓州,雖然那個刺史做的不如意,但是畢竟也算朝廷安撫王家的一個職銜。隻要王皮格在任不犯大錯,也不會輕易被拿掉。皇帝這種懷柔安撫最在行,王建立雖然已經去世,但是明面上看起來王家還沒有沒落。
怎麽說,王俊格都不應該這麽做才對,可是如今這發生的事情,那可真是實實在在要作亂。
雖然自己在聊城府坐穩,抓住李重進這個機遇之後,又攀上了朝廷水路都部署趙匡胤這條路。不說雷德自己得意,就是兄長雷彷都贊歎這運氣。
而且趙匡胤正一帆風順,在禦前極得聖眷,未來自然可以說前途無量。對于雷家來說,站隊趙匡胤就是傍上了一棵大樹。本來照這樣發展的話,雷家可能很快就能騰飛。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王俊格居然膽大包天,把自己和沈霸羁押了起來。
看着這架勢不但是蓄謀已久,而且顯然王俊格還有不少幫手。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麽來頭,有什麽樣的身份,但是想到剛剛刀起手落的血腥,這可不是吓唬人的做樣子。還有看到坐在榻上的姬鴻長,雷德心裏便隐隐感覺到不妙。
在這一刻他簡直有些魂不附體了,是不是因爲這段時間在聊城府的太順利,讓自己居然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擔心害怕心中忐忑,因爲他還想到了另外一件恐怖的事情,那便是自己那些正來聊城府路上的族人。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雷家族人應該就在半路水道上,想必此刻就近泊岸在某處,明天上午就會到達聊城府。
忽然雷德渾身又是一陣顫抖,因爲王俊格在這裏發動了行動,而去接自己族人的五百步軍,可也是王俊格的親信兵團。雖然堂弟雷徂親自帶軍,可是哪裏能管的了王俊格的步軍。雷德瞬間猶如遭到了雷擊一般,似乎不敢再往下想了。
因爲有那麽多人保護,還有大清湖水軍的支持,雷德可以說基本上沒有擔心過。可是此時的雷德才是真正的擔心,因爲不但王俊格站在了這裏,還有一個步軍指揮王操也在,他們不但積極的行動,還無視了自己和沈霸。
這是真正的要造反了,不然怎麽可能這樣,剛剛他們還主動的出手了。他們這是真要造反了,雷德不由汗如雨下的站在當場,看着王俊格一夥人呆了。
如果不是有兩個持刀漢子押扶着,隻怕雷德就要癱軟了。倒不是雷德心裏怕死,想到自己舉族遷來聊城府,卻顯然要被王俊格給全部端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是自己舉族的親人。
雷德早沒了心思,一旁綁的緊緊沈霸,因爲可能是武将的原因,被人綁的繩子勒緊肉裏去了,顯然更是郁悶。他本來出身軍旅,甚至當天乃是太祖皇帝郭威手下的近衛,可以說一生都是随着太祖皇帝四處征戰。
這種殺戮的場合自然見識多了,本來沒有想到對方的計劃,即使中了暗算也想反抗一下。可是在剛剛升起念頭的時候,面對一個男子在自己身上點了幾下,居然便感覺渾身幾處失去了知覺。
他雖然是戎馬出身,卻也知道江湖上的事情,便知道自己被高手點了身上的穴道。本來想到是王俊格起事,沒有想到居然涉及到江湖上的遊俠,沈霸此刻比雷德更是郁悶了。
自前朝中葉以來,江湖上的遊俠劍客的傳說不斷。那都是一些可以高來飛去的奇人,沈霸雖然自負馬上功夫了得,甚至馬下也有一手不錯的劍法,但是和這些遊俠比起來,就不值得一提了。
本來自太祖皇帝歸天之後,自己沒有因爲這樣的際遇而失勢,反而依然得到當今皇帝的賞識。沈霸可以說自從軍便随了太祖皇帝,對太祖皇帝選擇當今皇帝,自然是相當的了解。
太祖皇帝無後,才導緻了帝位的明争暗鬥。不管是太祖的近親,還是他身邊身居高位的藩鎮,沈霸知道這些人都蠢蠢欲動。即使後來當今皇帝順利的登基,他身邊依然有不少人使絆子。
從高平之戰立威,直至對南唐淮北的征讨,當今皇帝才真正的逐漸站穩。所以對當年在太祖皇帝身邊忠心耿耿的一些近衛,都加以外放提拔,自己才得以出頭,逐漸步入了中高級将領的階層。
如今雖然皇帝基本上掌權穩固,但是百仺千孔的中原,可以說是百廢待興,自然知道皇帝的處境,也感覺皇帝對自己的知遇。尤其皇帝柴榮的決定,才是最重要的轉折,自己才能被外放一州來做了防禦使。沈霸對皇帝柴榮的感恩可想而知,所以他心中才計較。
明眼人都知道,像沈霸如今這種職位的将領,如果機緣巧合或者仕途順利的話,随時有可能成爲一方藩鎮大員的節度使。來到聊城府任職顯然便是鍍金的,好回京城述職。從皇帝北征路過運河走走水路,就可以看出來沈霸的機緣。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似乎現在都戛然而止了。
因爲這突然的意外,暫時還不知道王俊格的意圖,但是曆代州府藩鎮之間,發生了這種事情,必然是沒有好的結局的。目前不但前途不能再說,隻怕小命都要難保了。
沈霸雖然知道自己目前處境不好,但是畢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見過的場面太多。就是砍殺屠缪也是經過不少。就是目前局勢再壞,還強自站穩了,擡頭審視這裏的每個人,以圖博得最佳的砝碼在手裏。
待得大膽的看清了三樓的這些人,沈霸還是認識一旁肅立着,冷靜的王俊格和他身邊的指揮王操。這兩個人可是自己真正的下屬,王俊格當初是自己來聊城府的時候,朝廷默許雷家對家族子弟的安排,短短時間因爲王家的身份,做到了聊城府步軍都指揮使。
而這個王操據說也是出身大家族,雖然同樣一個王字,也是跟随王家出來任職的将校,卻和王俊格不是同族。不過如今看來也不盡然,他不但跟随了王家,而且還成了王俊格真正的死黨。
最令沈霸驚訝的還有便是,那平時一般都會涎着笑臉讨好自己,人前人後擺着一副極度忠厚的外表,就是這家聚福樓的老闆鄭人鳳。他居然也是一臉恭維的,站在榻上那個男人的身邊。
這個兩鬓斑白的男子,看起來年歲也不大,卻給到沈霸一種特别危險的感覺。本來以爲對方會詢問自己兩個人,誰知道對方似乎連看自己的興趣都沒有。雖然身處險境的關頭,沈霸心裏居然有了一絲荒謬的失落感。
至于另外有幾個人雖然不認識,但是看着他們居然全部穿着步軍校尉衣甲,有些冷靜下來的沈霸,此刻還是臉色發黑了。這些人雖然不是聊城府的軍校,卻穿着聊城府軍校建制的铠甲,顯然便是冒充了。
沈霸雖然對于下級的将官很少接觸,但是在這聊城府裏,至少都尉以上的都會有印象,畢竟自己也會偶爾在校場給大家走過場的。可是眼前這幾個人特别陌生,顯然卻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他們難道是冒充的?他們有何企圖?抑或都是王俊格搞的鬼?
對于王俊格如今的身份來說,在聊城府裏面要讓幾個人穿上這身衣服,不讓自己知道内幕,卻也很簡單的事情,因爲自己平時根本不可能去關注這些事情。
不過如果說都是王俊格搞的鬼,沈霸也不會相信,因爲看到那個白鬓男子之後,明顯感覺到王俊格在他面前也極爲恭敬。沈霸忽然感覺更是擔心了,因爲自己對這個白鬓男子可是絲毫都不了解,這些人果然是早有預謀啊!
沒有容許雷德和沈霸再多想,兩個人被推到了西邊窗前。看到西邊那燃起來的熊熊大火,不但雷德渾身發軟眼前發黑,就是作爲武将的沈霸,似乎都明白了自己兩個人完了。
這些人究竟想幹嘛!如果說那邊的大火是他們搞的,他們沒有得到絲毫的好處,這麽去做究竟是爲什麽?
别人不知道那裏的價值,他們兩個人可以說就是聊城府的兩個大佬,卻是清清楚楚的知曉那處的重要性。這些人瘋了,看着他們雖然不能說話,看着大家無動于衷的樣子,兩個人幾乎崩潰了。
那裏不但有聊城府這些年儲存的物資,和所謂收集來的各種稅收物資。最重要的便是,還有大部分東西是朝廷剛剛調來,給皇帝北征物資做中轉的。
如今就是沒有發生自己兩個人被控制這檔事,如果單單現在聊城府所有的物資都付之一炬的話,兩個人的家族興許都會被皇帝誅族。在皇帝正北征的當頭,許多地方送來的物資都通過運河便利,暫時的積存在聊城府以待軍需備用。
而這些物資在聊城府被燒,影響到前方作戰的行動,自己兩個人就是朝廷最大的罪人。
不說行動失敗皇帝的安危如何,便是放在北征這件大事上,這種軍需物資糧草的短缺,都可能導緻整個行動的失敗。作爲聊城府刺史的雷德,和作爲防禦使的沈霸,不說自己肯定會遭受當場斬殺,隻怕家族也要遭到牽連誅滅。
兩個人霎時間便渾身濕透了,腿已經完全的軟了。比剛剛在二樓遭受的突然襲擊,此刻顯得還要恐懼。雷德完全不記得剛剛還在擔心的族人,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便是叫人過去救火。
沈霸自然也隻有這個念頭,如果不是嘴巴被堵着,他肯定會叫出來。因爲他一定會下令讓三軍前去救火。雖然不知道這些是什麽人,可是王俊格也站着那裏,兩個人幾乎同時都看向了王俊格。
“沈将軍和雷大人是不是想說什麽?”姬鴻長終于說話了,看着激動看着自己的兩個人,問王俊格說道。
于是兩個人分别被兩個持刀漢子押過來,待得一拔出口裏的布團來,沈霸便顫聲說:“救火!救火啊!”聲音卻居然嘶啞着,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雷德卻受不了刺激,白眼一翻渾身抽動着,然後在兩個人攙扶下軟下頭,失去了知覺。
姬鴻長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個人,那人似乎沒有擡頭,借着燈光可以看到他微閉着雙眼。似乎知道姬鴻長看着自己一樣,微微啓唇說道:“不會死,他刺激過度罷了!”
沈霸也驚恐的看了雷德一樣,似乎知道了姬鴻長才是重點,不由激動的望向姬鴻長,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沙啞着說道:“你們不救火的話,聊城府就完了!”
“這點不勞沈将軍操心,不過既然沈将軍擔心,救火之事自然還需沈将軍配合啊!”姬鴻長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讓人感覺怪異的笑容來。
“你,你是誰?,你這什麽意思,,,,,,!”沈霸看着姬鴻長似笑未笑的臉,心中再次打了一個突,突然想起來什麽,看着姬鴻長的笑容,整個人便也軟了下去。
“本人白狼王!久仰沈将軍大名!”姬鴻長淡淡笑道。
聚福樓大門打開,那些小二都走了出來,四個身着铠甲的将官快速的出來,在幾個小卒的引領之下,往刺史府和城中駐軍處奔去。
然後沒有人發現,有人從聊城府駐軍騎上快馬,快速的驅馬出城而去,一路後背都背着加急的令旗。
巍巍大運河,蕭蕭聚福樓!
似乎風雨飄搖卻讓天地更加清新,大運河似乎已是曆史,而在聊城府聚福樓似乎也是一種曆史。
站在聚福樓的三樓窗前,姬鴻長似乎看到了自己振臂一揮,無數的将士便彙聚在自己麾下。
剛剛順利的拿到沈霸手裏的半塊虎符,和他親筆的調令。姬鴻長便讓人去城外調動三軍參與救火。不出意外的話,所有的大軍将會被調離,自己可以穩穩的戰居聊城府。
爲了生存,有時候可以不顧一切,一切爲了生存,這就是狼王!
在生存和競争之下,狼王往往就是一群狼生存的标志!
隻有一匹好的狼王,才能帶領一群極具生存能力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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