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第三層。

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機房裏面，所有電子設備從表面上看都很正常，但卻全部黑屏無法開啓。

雷鳐釋放的雷電實在太強，以至于基地内的電子設備幾乎全部癱瘓。

蒙薇原本還打算從這些計算機裏試着獲取一些資料，但是拆開了幾台機器之後，才發現所有主機硬盤内的閃存芯片全部因爲電磁脈沖而受到了不可逆轉的物理損傷，完全報廢，上面的數據也全部丢失。

這些價值連城的設備全都成了無用的爛鐵。

三人再輾轉到第二層。

培育區的籠牢裏，是一塊塊大小各異的漆黑焦炭，沒有任何存活的生命。每個籠子的角落都堆滿了漆黑的塊狀物，從大小和形狀來看，都是人類的骨頭，其中幾塊頭骨分外顯眼。

蒙薇對着這些塊狀物沉默了許久才拉着蒙萌離開。

到了科研區，發現沒有被電流破壞的太過徹底，遺留了一些東西。

較爲完整的區域隻有三處。

第一處是某種試劑制作間。

裏面有一支支透明的玻璃管，裏面流淌着淡藍色的半透明液體。

大部分的玻璃管都碎散了，液體和碎玻璃遍地都是。但也有少量玻璃管還幸運地完好無損，尤其是那些已經裝在冷藏箱裏的，基本都保存得很好。

“這裏是好像是批量制作某種基因制劑的地方，你看，分裝車間這裏還有很多成品！”

蒙薇從一個存儲箱裏取出了一支疫苗，透過光線觀察了幾秒鍾之後疑惑道：“這不是移魂基因制劑......這個組織難道不是掌握了移魂基因制劑的制作方法嗎？爲什麽制造出來的卻不是移魂基因制劑？”

陳沐走上前去，拎起一個冷藏箱：“不管是不是移魂基因制劑，先拿着，等回頭再慢慢試驗就是了。”

蒙薇點點頭。于是兩人拿來周圍現成的冰凍箱，将還完好的基因制劑紛紛打包，裝了滿滿三個箱子。

第二處較爲完整的區域是一處碩大的提煉室。

整個房間成圓環形，在中心的區域圍繞着透明的玻璃罩，不過此時已經碎散滿地。在玻璃罩内，是一套造型怪異的鋼鐵設備。

“這好像是某種大型提煉裝置。”

蒙薇跨進玻璃罩内，圍着裝置轉了幾圈，随後不知道從哪裏撿起了一枚黑色的東西。

“是厭魂晶。”

陳沐第一時間認出了這東西：“這東西有着可以屏蔽意識轉移的能力。”

“厭魂晶？”蒙薇拿着這塊巴掌大小的黑色晶塊：“有些像我們研究過的ym-178，是從荒星當中一種叫做‘芥石’的特殊金屬使用離子交換法分離提純得到的。但是我們并沒有用它與移魂這種事件做交互測試。”

蒙薇又從裝置裏撿了幾塊厭魂晶，一一裝好。然後來到下一區域。

最後一處保存完整的地方是一處類似醫院的區域。房間裏面擺放着手術台和各種精密儀器。

其中一張台子上，一塊人形的焦炭赫然躺在上面。

蒙薇掃了一眼之後便辨認出來：“他們在進行意識切除手術的研究，看樣子在直接用人類做試驗......”

蒙薇的聲音低沉了一些：“他們的研究遇到了瓶頸，綁架我就是爲了黑星的記憶切除技術。在此之前，不知道多少活生生的生命已經成了試驗品......”

陳沐面無表情。

從除穢的記憶當中，他已經看過這些景象——這座基地内所有人，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雙手都沾染着血腥和肮髒，這也是陳沐無所顧忌直接以雷霆洗地的原因。

大概是被空氣中一直以來彌漫的異味嗆到，蒙薇捂住了嘴巴，幹嘔了幾聲之後，提議道：“我們走吧。”

陳沐自然沒有異議，提上裝滿基因制劑和厭魂晶的箱子，離開了這座基地。

......

......

深海。

神秘而空曠的海底廣場，陳沐餘光掃了一眼坐在地上休息的蒙薇二女，拍了拍波塞冬的觸手，後者會意将他卷起，而後破水疾行，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海面上。

龐大的雷鳐正随波逐流地漂浮在海面上。

即使它此刻一動不動，依舊散發着巍峨的氣息，幾如一座沉默的海島，方圓數裏沒有任何生物敢于靠近。

一根觸手卷着陳沐的腰将他放在了雷鳐的背上。

“謝了，波塞冬。”

陳沐拍了拍它的觸手，而後從懷裏掏出了一支盛滿了淡藍色溶液的玻璃瓶。

瞥了一眼在雷鳐四周慢慢遊動的波塞冬，陳沐不知怎的，心中竟有種眼前是幫自己打掩護的好基友的既視感。

借着和波塞冬告别的這個理由，他有了一定的獨處時間。并且偷偷拿了一支基因制劑。

正如蒙薇所說，這些基因制劑當然不是“移魂基因制劑”，而是魂殿特有的“分魂基因制劑”。

得到過除穢記憶的陳沐輕松的辨認出了這些基因制劑。

按照聯盟的劃分，這類基因制劑屬于Ⅱ型，是催化式的基因制劑。以聯盟的技術水平，做出的Ⅱ型基因制劑成功率也隻有13%，死亡率高達46%。

但陳沐卻仿佛意識不到那驚人的死亡率。輕吸了一口氣，将這支基因制劑打進了體内。

激活分魂基因的過程順利地讓他有些意外。

他原本還做好了會消耗一些情感能量修複基因損傷的準備，但是沒想到一切都水到渠成。反倒是蓮台内因爲之前那一場屠戮而近乎滿溢的情感能量無處可用。

陳沐早已不是新手了。在移魂方面更堪稱半個專家，再加上還有現成的參考資料——除穢的記憶碎片。

所以，不過一會兒工夫，他就基本掌握了分魂基因的能力。

閉目冥想，陳沐假想自己的腦海當中有一輪太陽，璀璨奪目，不停地向四周放射着光輝。

他的意志化作一雙無形的大手，從這輪太陽上輕輕刮下了一點碎屑，然後如同攪攪糖那樣，用這塊碎屑輕輕地将那烈陽金黃的光輝攪在其上。

就好像爲棉花糖裹上一層又一層糖絲，這塊太陽的碎屑漸漸豐滿膨脹起來，雖然與那輪真正的明日無法媲美，但至少也有幾分普照萬物的氣象了。

接下來，就是熟悉的步驟了。

将這輪“小太陽”擲出腦海，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一片深邃死寂的海洋當中。

這輪小太陽在這片死海當中升起，開始散發光芒照耀這片沉寂之地。

記憶迷宮重新開始搭建，枯萎的意識森林中也冒出了第一束綠芽兒。

陳沐盤坐在雷鳐寬闊的背上，心神沉在腦海中，專注于與身下那龐然大物那若有若無的一絲聯系當中。

雷鳐有了些輕微的動靜，原本沉默的“海島”身下，一圈一圈波紋向外擴散。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沐擡手一指西方的落日。

與此同時，海面上的雷鳐尾巴一擺，濺起水柱沖天。緊接着扶搖直上，一躍進了落日的餘晖當中，龐大的影子在天空當中愈來愈小，最後竟成爲了那深沉的鹹蛋黃上微不可查的一個小點......

......

“怎麽去了這麽久？”

回到海底，蒙薇随口問了一句。

陳沐一笑：“波塞冬有些纏人，就陪它多玩了會兒。”

粉紅色的觸手從海底廣場的穹頂上探下來，勾成一個倒立的問号。但是除了陳沐之外，其他人都看不懂它要表達的意思。

“好了波塞冬，帶我們上去吧......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陳沐輕輕拍了拍粉紅觸手，後者立刻将剛才的不高興忘在了腦後，觸手卷起了三人，護在腕足根部，遊向海面。

太陽剛落下不久，整個天穹已經被月亮和星星接管。

星羅棋布，明月高懸。灑下的星月光芒在大海上反射出一種迷人而神秘的光澤。天空中星辰的倒影延綿極遠，就像是星星順着海天相連處流進了海裏。

爬上雷鳐的背部，與波塞冬揮手告别。

這次是真的離别了。

雷鳐一飛沖天，很快就融入了深沉的夜難分彼此，唯有腹下那兩處鰓裂中的光芒若有若無。

在清亮月光的照射下，水面波光粼粼。而在搖曳的波光下，一道黑影停留了許久，直至那遠處的天空再無半點光亮之後，才慢慢沉入海底。

一串碩大的水泡浮上海面炸開，激起了幾圈漣漪，不過很快就消失無蹤。

整個海面在柔和的波光中繼續蕩漾。一如無數個同樣的夜晚。

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