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拳式一變。
第一次主動踏前半步。
他知道以自己的格鬥水平，這主動跨出的半步等于是将自己的弱點完全暴露在了老頭的面前。
但是沒關系，這就是他的賭注！
記憶中那個清晨，清晨練拳的中年人......
模仿計算能力飙至最高！
一拳轟出。
猝然冷動，力貫全身，即快又烈。
耳邊仿佛能聽到那一聲綻放！
如同一道雷霆在拳鋒炸裂開來，順着唯一觸碰到的出口，瘋狂宣洩！
陳沐從頭到尾一共模仿了老頭十三招，有拳法有掌法也有指法，都是“蛇拳”。
即使是再小心謹慎的人，心中也不免有了懈怠。
但此時，陳沐突然毫無預兆的使出了一招蓄勁隐蔽，短距急發，力透髒腑，剛猛爆裂的近身短打之拳招。
就好像兩個對線的電競選手，對方一直猥瑣補刀，卻突然來了一套A！
老頭猝不及防，直接中招！
但即使如此，這個戰鬥經驗無比豐富的天元武者在自己重拳倒飛之際，竟有餘力匆忙甩出一掌掠過陳沐的肩頭！
老頭踉跄後退數步，腹腔起伏了兩下，最終還是控制不住，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而陳沐則身體一歪，直接倒地。
“可惜，太可惜！”老頭吐出一口血水，鮮紅在雨水的沖刷下迅速淡去：“夠狠夠烈！以你這般天賦，如果是在天元，我絕對願意收你爲徒！授你全部所學，傳你蛇拳精義！隻可惜......”
陳沐的嘴角扯動了一下。
老頭抹了一把嘴角，踩在了陳沐的胸口，擡起了拳頭。
“......死吧！”
雨水打得陳沐睜不開眼睛，肩部的劇痛讓他使不上任何力氣。
雖然蓮台内的花蜜瘋狂的蒸發修複着身體的創傷，但剛才老頭那一拳已經擊碎了他的肩胛骨，恢複也是需要時間的。
模仿的能力就算再精妙，也不能逾越生理的限制，所以在此時此刻也發揮不了絲毫用處。
而不依靠模仿能力的話，陳沐不過就是個普通人罷了。
要死了麽？
陳沐瞳孔渙散。
不。
（死亡雖不可怕，但我還是讨厭它。）
（模仿的能力沒用了，但我還有......移魂啊！）
陳沐閉上了雙眼。
老頭的身體突然一顫，如同雕塑一般定格在那裏。
這不是陳沐第一次移魂。
但卻是他第一次不依靠任何輔助器具進行的移魂。
輔助裝置的作用，相當于是意識轉移時的扶手，也是意識回歸時的燈塔，具有穩定移魂過程的效果。
如果不使用輔助裝置直接移魂，風險系數會成倍提升。
但這并非目前最嚴峻的情況。
不使用輔助裝置進行移魂，隻是風險行爲而已。但陳沐此刻正進行的操作，卻直接違反了楚義在訓練中三令五申的禁忌！
他，移魂到了老頭的身上！
與進入大猩猩體内時的空蕩甯靜不同，陳沐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座瑰麗的森林，又像是踏進了一間恢宏的宮殿。
每一片樹葉都絢爛多彩，每一片磚瓦都瑰麗缤紛。
枝葉摩挲，飒飒作響；宏大的宮殿中回蕩着悠揚沉遠的暗調。
天元老頭——現在陳沐知道他的名字了：萬史惡。
雨幕中，萬史惡身體再次一顫，竟是隐隐發抖起來。
“你......你是什麽東西！爲什麽我在我身體裏！”
宮殿裏，陳沐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卻沒有看到皮膚血肉，而是一團團迷蒙的光暈，組成了模糊的人形而已。
周遭流光溢彩的一切，都承載着記憶的分量。
陳沐嘴角微微一勾，伸出手，揭開了一片瓦片。
啪！
瓦片被他砸的粉碎！
咔！
樹枝被他直接掰斷！
恢宏的宮殿一片狼藉，瑰麗的森林枝零葉落。
瓦片破散時的碎片穿過構成他雙腿的光暈，留下一個個空洞。
樹葉飄落時劃過構成他軀幹的光團，留下一處處裂口。
這是另一種形态的戰鬥，也是更加激烈的同歸于盡。
但突然間，一朵三十六瓣、周身流光溢彩的絢爛蓮台出現在陳沐身下，蓮台中飄飛出片片碎芒，籠罩在他的全身，如同披上了一件光霧做的袈裟。
戒得長天秋月明，心如世上青蓮色！
碎瓦也好，樹葉也好，碰到這“袈裟”便被彈開，再也無法傷到陳沐絲毫。
陳沐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更加肆無忌憚的在萬史惡的意識森林、記憶宮殿當中進行着破壞。
屋頂被掀翻，樹幹被撞倒。
“滾出去！離開我的身體！”
萬史惡大吼大叫，雙手揪着自己的頭發，摳着自己的頭皮，發瘋般大喊大叫。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眼球上翻。
漸漸的，萬史惡的動作越來越輕微，身體的抽搐越來越微弱。
甚至于連口鼻浸泡在了污水裏都渾然不覺，仿佛一灘沒有了靈魂的爛肉。
另外一邊，陳沐捂着胳膊坐了起來，大口喘息着。
雨絲飄入嘴裏，味道卻那樣甘甜。
萬史惡......這名來自于天元世界的氣血武者，沒有死在拳拳到肉的戰鬥中，卻死在了神秘莫測的意識之争中。
陳沐心中一陣後怕。
意識空間當中，蜜池裏的花蜜已經見底。
剛才他進入萬史惡的身體，若非蓮台也跟了過去出現在腳下給他披上了光衣，否則就算他摧毀了前者的意識，自己也會萬劫不複。
他明顯察覺到，自己記憶中的某些片段丢失了，但當他想要回憶具體是哪些記憶丢失時，卻怎麽也回憶不起來。
這應該是一開始蓮台沒來得及護體，被對方的幾片意識碎片擊中的緣故。
但相比于對方整座記憶宮殿都被摧毀，陳沐丢失的記憶不過森林中的幾片樹葉罷了。
但以管窺豹，意識戰鬥的風險可見一斑。
難怪楚義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強調不允許移魂到其他人類身上。
但凡意識轉移到任何智慧生物身體裏進行對抗，就絕對沒有完勝一說。在對方的主場作戰，最後的結果十有八.九是自取滅亡——除非有蓮台這種奇物護體。
陳沐心疼地看了一眼蓮台的蜜池。
今天之前，蜜池裏面的花蜜積蓄了近千滴，幾乎到了快要滿溢而出的地步。
在移魂之前，強化“模仿”能力以及修複身體損傷，讓花蜜消耗了接近一半。
而在移魂之後，将剩下的那一半也近乎消耗殆盡，隻剩下了寥寥幾滴。
簡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過......
陳沐勉強站起身來，一搖一擺的來到王君旁邊。
後者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已經昏了過去，面龐被雨水打的發白，嘴唇發紫。
陳沐摸了摸他的心跳，微弱無比。
萬史惡的拳力他算是親身體驗了，隻是打在肩上就直接擊碎了骨頭，而王君可是被錘在背心，能堅持到現在還有一口氣在，實在是意志頑強。
陳沐想了想，最終還是伸手按在了王君的心髒，消耗了蜜池裏爲數不多的最後一點花蜜，把他這口氣吊在了鬼門關口。
反正王君已經昏過去了，吊住他一口氣也不會被别人發現，回頭送到醫院應該還有救。
做完這一切，陳沐隻感覺渾身乏力，連一根手指也懶得動彈，就這麽直接仰倒在了雨水當中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