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血管的每一個角落都被冰冷填滿,體内每一滴體液都好像凝成了冰霜。
深入骨髓的冰寒幾乎将一切吞沒,意識開始模糊,靈魂仿佛也将就此長眠。
“......陳沐,陳沐......”
耳邊仿佛有誰在呢喃。
“......爲什麽,要選擇這條路......”
聲音好像帶上了一絲哭腔。
“......你要想清楚......”
這是另一個沉穩果決的聲音: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這聲音,好熟悉......他們是誰?)
“陳沐,醒一醒!該課間操了!”
身旁傳來大力的推攘,陳沐猛的從夢魇中警醒。
(原來隻是一個夢。)
長呼一口氣,但脊背上卻還留有仿佛從冰水裏被撈出後的餘寒。
(這是......學校?)
窗明幾淨的教室,寫滿白字的黑闆,高聳堆積淩亂不堪的書山。
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講台上,依稀能看到飄揚的粉筆灰。
“你身體又不舒服?我幫你去跟老楊請個假?”
陳沐的目光終于聚焦在眼前這名穿着校服的瘦高個身上,腦海中自動跳出了他的名字的同時,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那就趕緊走吧。”
陳沐默不作聲的後面,快速的梳理着自己的記憶。
瘦高個叫範俊,自己的名字是陳沐。這裏是漢城第一中學,班級是高三,接下來應該做的事情是去操場上做課間操。
但是接下來的記憶出現了混亂和偏差。
名字依舊是陳沐——或許是其他什麽别的,但至少這兩個字感覺很順耳。
至于其他的記憶......從何而來,因何而至......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就像是花屏的電視屏幕,密密麻麻的雪花當中偶爾夾雜着一些色彩,卻根本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如堕煙海,隔霧看花,朦胧不清。
範俊看着陳沐渾渾噩噩的模樣,摸了摸他的額頭:“你真沒事?不會又發燒了吧?呦,還真挺燙的。”
陳沐甩開他的手,搖了搖頭:“我真沒事。”
大概是甩頭的動作激活了大腦的某些區域,更多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像是被潮汐推攘而擱淺在沙灘上的貝殼一樣顯露出來。
母親因早産而死,父親不知所蹤。由身爲單親媽媽的小姨撫養長大,有一個表弟。
因早産出身,所以身體羸弱,從小多病。時常氣喘、心悸、頭暈、多夢。能活到這麽大簡直就是個奇迹。
這些記憶像是夢幻一般浮現,又像是本該如此般擱置在腦海當中。
但陳沐知道,現在不是夢。
順手瞥了一眼門口的日曆。
1000年3月12日。
特制的日曆另外一邊則是一個大大的數字:“87”以及一行小字:“距離最後關口:”。
陳沐呆立在門口。
這裏有熟悉的感覺,卻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
窗外大樹上樹幹光秃秃的,隻有零星枝桠長出了小葉。
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相似的兩片葉子?
“快走吧,不然一會兒老楊又要訓人了。”
陳沐被範俊拉着,跌跌撞撞随着人流來到操場。又渾渾噩噩的随着範俊在隊伍裏站好。
(缸中之腦?莊周夢蝶?還是平行世界?)
陳沐揉了揉眉心,深呼吸幾次讓自己快速接收這個事實。
操場上,學生們跟随着廣播開始擡胳膊伸腿。
走神的陳沐被範俊用手肘推了一下,猛的擡起頭來便看到前方一名戴着方框眼鏡的中年人正盯着自己。
記憶告訴陳沐,這位就是“老楊”,他們這個班的班主任。
搖頭散去腦海裏的雜念,陳沐連忙跟随前方領操的動作模仿起來,老楊炯炯的目光這才移去。
然而跟着做了幾節操之後,陳沐赫然發現這個所謂的廣播體操哪裏是什麽體操,動作劇烈地簡直是在打拳,而且都已經做到了第十六節六十多個八拍,竟然還沒有結束,反而動作越來越難。
陳沐氣喘籲籲,額頭已經沁出細汗。同時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體弱多病”。
這點運動量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這具身體的羸弱可見一斑。
好在班主任老楊似乎對陳沐的情況也有所了解,并不強求他一定要标準完成所有動作,隻要身體還在動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足足三十六節一百四十四個八拍之後,這場煎熬終于結束。
陳沐大汗淋漓的跟着解散的隊伍回到教室,旁邊範俊已經遞過來了一個半透明的玻璃瓶,裏面裝着牛奶般的白色液體。
自己捏着鼻子一氣灌完,範俊把手裏的空瓶子舉起來晃了晃,然後對陳沐道:“趕緊喝了吧,這東西雖然難喝,但好歹能恢複體力。”
“謝謝。”
陳沐手指觸碰到溫熱的玻璃瓶,腦海中與之相關聯的記憶一一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