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雖然是個顔控，但也隻給了龍少的美貌一小會兒面子。被龍钺抱在手裏玩了一會兒他就開始掙紮着要冷飒抱了，冷飒隻得伸手接過他有些抱歉地對龍钺笑了笑。
龍钺也不是對小包子有什麽深沉的愛，就是看着小石頭長得可愛一時興起抱過來玩玩，這會兒自然也就毫不在意地放開了。
龍钺坐下來，打量着兩人道，“看來京城的情況還不錯？”不然這兩人也沒這麽空閑大白天跑出來看熱鬧。
傅鳳城也不隐瞞，點頭道，“是還不錯，龍兄還沒有見過龍督軍？”
龍钺不以爲然，“剛下車就過來了，以茶代酒，敬傅兄一杯？”
龍钺端起桌上的茶對傅鳳城笑道，傅鳳城也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龍钺一口飲盡了杯中茶，起身就往外面走去了，“行，就這樣吧，我先回去見見老頭子，兩位，回頭見。”
看着龍钺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冷飒有些茫然，側首看傅鳳城，“他就是爲了來喝杯茶？”這茶樓裏的茶很好喝嗎？
傅鳳城微微挑眉，淡笑道，“夫人就當他是來喝茶的吧。”
“呀？”小石頭伸出小手好奇地去抓龍钺放在桌上的茶杯，被傅鳳城捏住了小手，另一隻手将茶杯移開。
傅鳳城拍拍兒子的小腦袋，溫聲道，“不能亂動東西。”
小石頭眨巴着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傅鳳城沉默了片刻，将茶杯裏的剩餘茶水倒了，還用水将杯子沖洗了一番才放到小石頭跟前。
“……”冷爺無語。
三月十九日，南六省傅督軍，北四省龍督軍，西北宋督軍在參議大會上正式提出了安夏軍政地方權力統一的議案。
按理說這個議案京城的人們是最不應該反對的，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這個議案通過了最先受到損失的就是各地督軍。原本土皇帝一樣的生活将不複存在，或許他們也有機會登頂最高權力，但位置隻有一個，而有實力競争這個位置的人至少有三個。
相比之下，隻守着京城這麽一小片地方的内閣和軍部反倒是沒什麽損失。
但事實卻恰恰相反，京城的人們反對也很激烈。因爲大家都很清楚，一旦完成整合，各地督軍麾下那些心腹愛将不可能棄之不用。這些人都是有實打實的資本的，無論是戰場上的戰績，還是治理地方的功績，都遠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比的。
更何況，三位督軍在軍中的影響短時間内不會消除，攜着這樣巨大的影響力安夏哪裏還有他們說話的地方？
隻看這一年的局勢就知道了，尼羅人是傅大少擊退的，大胤人是龍少帥和宋少帥擊退的，當然中間還有一個樓少，但樓家是不是跟他們一條心都還不好說。
至于如今在嘉州名聲鵲起的張靜之，人家現在是南六省的人，仔細盤算一下，他們京城年青一代的少壯派竟然有些後繼無人的意思。
但是他們的激烈反對卻遭到了重大打擊，餘成宜，卓琳，馮老，甚至連皇室都表示支持三位督軍的想法，并感謝三位督軍爲國爲民的高義。同時皇室還表示，一旦提案通過全國地方整合完成，皇帝将會從此退位并永遠放棄皇室地位，将安夏的權力真正交付給所有安夏人。
京城的保守派慘遭背刺，許多人都氣得吐血，議政大廈的大會堂裏自然也是辯論駁斥聲不絕于耳。
不少人痛心疾首直指這是傅龍宋三家想要瓜分安夏的陰謀，聽得幾位督軍中脾氣最差的傅督軍直翻白眼。
勞資想要瓜分安夏用得着跟你們商量麽？
于是議政大廈裏就呈現出了極其分裂的一幕，這邊那些京城裏往日總是高貴矜持的保守派高管們慷慨陳詞恨不得泣不成聲，那邊幾位督帥正在交頭接耳臉上的表情顯然十分閑适，很像是在聊散會後去哪兒喝酒。再另一邊，幾位風華正茂俊美英挺的少帥正在擡頭望天低頭看地，或者幹脆就撐着額頭補眠，反正都對會場裏有人在說什麽不感興趣。
“……”慷慨陳詞的人暗暗忍下了到了喉頭的一口老血。
宋朗有些無聊，低聲問坐在自己旁邊的樓蘭舟，“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樓蘭舟推了推眼鏡，道：“按照以往的慣例，應該還要一個小時吧。”
宋朗啧了一聲，歎氣道，“真能廢話，我這輩子都不想進内閣。”
樓蘭舟有些無奈，“宋兄，軍部也差不多。”難道宋少以爲軍部就會比内閣話少嗎？軍部那些人不僅能說還能打。也是這些督軍少帥們在原本自己的地盤一言堂習慣了，才會不習慣這樣的例行扯皮。
樓蘭舟微笑道，“京城的官員和将領們，每年至少得用三分之一的時間來交換意見。”
宋朗忍不住抖了抖，越過了樓蘭舟直接問傅鳳城，“你現在還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
傅鳳城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宋朗也不在意聳聳肩作罷。
他當然也不是真的反悔了，隻是實在閑着無聊想吐槽而已。
龍钺有些慵懶地道，“這些人明知道結果無法改變，還吵什麽？”
樓蘭舟搖頭道，“龍兄，就算是一樣結局，吵不吵差别還是很大的。比如之後權責的劃分，内閣和軍部重新整合之後的職位安排問題，這些都是大問題啊。”
龍钺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會場裏的喧鬧不休一直持續到兩個小時後會議結束，三位督帥的聯合提議依然以大半數贊同通過。
保守派們見大勢已去，紛紛捶胸頓足痛哭着掩面而去。
走出議政大廈，餘成宜對傅督軍等人笑道，“總算是走到這一步了，我代表整個安夏，感謝三位高義啊。”若是這三位不肯放權，那真的是誰說都沒用。
這也是爲什麽想要改變整個安夏的格局不能從京城開始，因爲京城擁有的權力和實力根本不足以撼動這些人。如今他們願意各退一步，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
餘成宜也不怎麽在意自己下一屆還能不能繼續擔任首相，他在這個位置上隻要促成了整個安夏一統，就已經是足以載入史冊光耀後世的功績了。
更何況，他也未必就沒有機會連任。
傅督軍不在意地揮手道，“後面的事情你找傅鳳城那小子，勞資要退休抱孫子了。對了，三月二十六，來參加我們家雲起的周歲宴，回頭把帖子給你們送過來。誰敢不來别怪我不客氣！”
于是大家立刻就将話題轉到了恭喜傅督軍的寶貝長孫上，除了極少數人，其他人并沒有将那句要退休當真。
畢竟這話傅督軍說了也不隻一次了，隻要有什麽事情他不想幹就嚷嚷要退休找他兒子去。聽得旁人又是咬牙切齒又是心酸不已，沒辦法人家就是有個厲害的兒子，你羨慕也羨慕不來。
等周圍的人都漸漸散去了，餘成宜才不經意地問道，“你要退休？”他就是聽出傅督軍是認真的那極少數幾個人。
傅督軍理所當然地道，“我都六十了，難道還不能退休？”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看看那些已經七老八十顫巍巍連路都要走不穩的老人家都還在奮鬥，您這樣生龍活虎的不感到羞愧嗎？
傅督軍并不感到羞愧，十分得意地道，“原本我還有些不放心，不過這次過後也沒什麽可不放心的。以後我就在家裏聽聽曲兒，帶帶孩子。沒事誰特麽願意跟你們這些人整天勾心鬥角啊？”
其他人無語望天，說得好像我們願意跟你見面似的？做人有點自知之明好嗎？
不過說起傅鳳城的能力大家也覺得沒什麽可說的了，去年這一年多的事情已經足以證明傅大少不僅在軍事上極爲出色，在政治上也有極高的天賦。
将南六省交給他，其實比掌握在傅政手裏還要靠譜一些。
宋野提醒道，“後面的事情可不少。”
傅督軍毫無責任感，“就是事情不少所以才退休啊，不然他事事都得請示我，多麻煩啊。再說了，這督軍不也當不了幾年了嗎？趁早退了省事，不然勞資不成了末代督軍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今天議政大廈開會，冷飒早就預料到必然又是一場唇槍舌戰，毫無一起去旁觀曆史的心情留在家裏帶孩子了。
傅公館前面的小花園裏，冷飒和冷二夫人坐在圓桌邊聊天，一邊看着旁邊楚渺和傅安妮帶着小石頭在草坪上玩耍。傅揚城獨自一人坐在一邊的欄杆上假裝深沉。時隔快兩年，再次來到京城傅五少的心情有些複雜。
小朋友咯咯的笑聲和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花園裏回蕩，越發讓人感到閑适安甯。經過了這一年多的緊張生活，突然放松下來讓冷飒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懶洋洋的。
“大少夫人，冷老太爺來了。”管家過來禀告。
“啊？”冷飒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有些茫然，冷二夫人也愣了愣，好一會兒才道，“你祖父……怎麽來了？”
冷飒拍拍腦門這才想起了，冷老太爺一家子可都還在京城呢。隻是在冷飒這裏他們存在感實在是不強，過了兩年她都忘了他們還在不在京城這件事了。
“他們還沒離開啊？我以爲前年那事兒過後他們就不在京城了。”畢竟那些事情冷家也摻和進去了不少，冷明淑還把蕭浩然給捅了，雖然最後冷老太爺還是把她給弄出來了，但蕭王府沒了就算有她也肯定不能回去了。
冷老太爺最看中的長孫沒了，其他大房和三房根本就撐不起冷家，以冷老太爺愛面子的性格竟然還留在京城嗎？
冷二夫人歎了口氣道，“冷家要是離開了京城，那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
冷家的祖宅在雍城，但傅家并不待見冷家，回去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在京城冷老太爺還能有些臉面和人脈，若是換了别的地方就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
冷飒點點頭，“他來做什麽？”
冷二夫人搖頭，她也不知道。
他們也隻是剛到京城的第二天上門去拜訪過一次。因爲冷二老爺已經被過繼出去了，因此也隻是普通的拜訪而已。被冷老太爺冷言冷語一通擠兌，冷二老爺也冷着臉出門再也不提要上門去探望的事情了。
冷飒站起身來道，“算了，娘，您坐着，我去見見。”
冷二夫人點點頭，“去吧，不見到你我估計他也不會放棄的。”
冷二夫人當然清楚冷老太爺上門來絕不會是想要見他們兩口子的，在冷二老爺眼裏恐怕他們兩口子再加上冷峰三個捏在一起都沒有女兒一根手指有價值。
冷二夫人也不在意，她早就知道自己這個曾經的公公是什麽人了，更何況都過繼出去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麽？
“媽媽……”看到冷飒要走，小石頭立刻抛棄了陪着自己玩耍的楚渺和傅安妮，搖搖擺擺地朝冷飒跑來。
冷飒連忙伸出手接住他，輕輕拍了拍，“不要跑，小心摔到。”
小石頭揚起漂亮的小臉笑望着媽媽，小手抓着她的衣襟，“媽媽，抱抱。”
冷飒含笑親了親他，“好，媽媽抱寶寶。”
“啊啊…寶、寶寶……”
“是抱、寶寶。”
“抱抱抱！”
冷老太爺被請到大廳坐了一會兒就看到冷飒抱着小石頭進來了，看着漫步走進來的女子冷老太爺的神色很是複雜。
他都有些想不起來幾年前在冷家的那個女孩子是什麽模樣了，卻還記得她第一次頂撞自己堅持要去上大學的時候，自己被晚輩冒犯時的憤怒。
冷飒有些驚訝，冷老太爺見到她竟然沒有先陰陽怪氣一通，着實是讓人有些意外啊。
冷飒抱着小石頭坐下，問道，“老太爺親自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冷老太爺看着正睜着大眼睛安靜地望着自己的小石頭，神色變得緩和了幾分，“這就是你跟傅大少的孩子？”
冷飒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冷老太爺望着小石頭有些出神。
“老太爺？”冷飒微微蹙眉，冷老太爺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恹恹地道，“也沒什麽，就是來跟你說一聲，我準備回雍城了。”
冷飒不解，這有什麽好說的？
冷老太爺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在意，歎氣道，“都說落葉歸根，我折騰了一輩子也夠了。”
冷飒側首去看坐在冷老太爺身邊的冷三老爺，這兩年冷三老爺也蒼老了很多。他隻是微微搖了搖頭，表示并不知道冷老太爺是什麽意思。
冷老太爺站起身來要走，冷三老爺趕緊起身扶着他。
“你……”冷老太爺似乎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道，“如果…我讓你爹娘回來……”
冷飒微笑，“老太爺在說什麽？什麽回不回來的？我爹娘現在不是在這裏嗎？他們過得很好嗎。”
冷老太爺沉默了片刻，神色變得越發頹廢了。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道，“過得好…過得好就好……”
最後擺了擺手什麽都沒有再說，讓冷三老爺攙着他走了。
“呀？”小石頭拽着媽媽的手指叫着。
冷飒低頭看他，“你也不知道他爲什麽來？”
“啊啊，道道…”小石頭高興地說。
冷飒點點頭，“好吧，那就不管他了。”不管冷老太爺是爲了什麽來，對他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傅鳳城從外面進來，就看到這母子倆坐在大廳裏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十分開心。聽到腳步聲冷飒才擡起頭來，看到傅鳳城走進來笑道，“比我預計的早回來啊。”
傅鳳城在她身邊坐下，伸出長臂将母子倆都圈入了自己懷中，“怎麽坐在這裏？”
冷飒笑着将剛剛冷老太爺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傅大少微微蹙眉倒也沒有多說什麽，伸手摸摸小石頭頭頂柔軟的黑發道：“老頭子他們提的議案通過了。”
冷飒也不覺得意外，畢竟他們事先就已經做過統計大概知道有哪些人會支持哪些人會反對了。
傅鳳城道，“這幾天盡量不要帶雲起出門。”
冷飒有些意外，“會出事？”
傅鳳城搖搖頭道，“不至于，不過外面恐怕會有些亂。”
冷飒點頭，“也行，雲起還小，總是往外跑也不好。”
“議案通過容易，後面真正要實施起來才是難。沒有幾年時間恐怕弄不完。”傅鳳城道。
冷飒靠在他懷中，有些郁悶道，“那這幾年還是要忙啊，聽說大胤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孫良完了，尼羅亂了，但大胤人不可能打了一場沒頭沒尾的仗就這麽算了。
一旦安夏完成了整合，大胤就更沒有機會了，所以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是不是又要出征？”冷飒問道。
傅鳳城搖頭道，“不，這次有宋朗和龍钺就夠了。”
冷飒眨了眨眼睛，“那你呢？”
傅鳳城道，“我們先去嘉州，一起。”目光落到懷中自得其樂的小石頭身上，傅大少環着兩人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
“一起？”冷飒道。
傅鳳城點頭道，“一起，我們要陪着雲起長大，不是嗎？”
冷飒莞爾一笑，點點頭道，“是，無論去哪兒我們都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