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雲住在距離督軍府隔了兩條街的一座大院子裏,今天本該是工作日但趙慶雲卻并沒有去上班,而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裏翻箱倒櫃的收拾着東西。
在他身後的桌子上,有些淩亂地擺放着一盒一盒的各種珠寶首飾,還有整整兩盒子擺得整整齊齊的金條以及一些外地銀行的彙票和現金。趙慶雲此時眉頭緊鎖,懷裏抱着兩個長條的盒子,手還不停地在櫃子裏翻動着。
“砰砰。”門外傳來了兩聲敲門聲,趙慶雲吓了一跳手一抖,手裏的盒子險些摔落到地上。
他沒好氣地道,“誰啊!都說了,我有事兒,誰也不見!”
門外的人沒有回話,隻是又輕輕敲了兩下。
趙慶雲當下有些怒了,抱着手裏的盒子走到桌邊放下,怒道,“誰啊!”
門被人輕輕從外面推開了,趙慶雲一怔突然反應過來,他進屋之後是将門從裏面給插上了門栓的?這門是怎麽開的?!
不等他想明白,門已經被完全推開了,門口站着兩個人。
兩個女人,一個三十出頭的模樣,一個看上去正是雙十妙齡。唯一相同的是,這兩個女人都非常漂亮,即便他在西南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了,也極少能見到這樣美貌的女人。
“你…你們是誰?怎麽進來的?”因爲是兩個女子,趙慶雲放松了一些警惕,隻是皺眉看着兩人道。
突然光顧趙家的這兩個女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冷飒和商绯雲。
冷飒掃了一眼趙慶雲身後的桌子,笑道:“趙先生,這是打算跑路啊?”
趙慶雲臉色微變,不着痕迹地移動了一下身體想要擋住兩人的視線。冷飒和商绯雲對視了一眼,不由相視一笑。
趙慶雲顯然也發現自己這個舉動十分可笑,當下也不再遮擋,理直氣壯地看着兩人怒道,“你們是什麽人?應該不是趙家的客人吧?竟敢闖進這裏來,不想活了嗎?”
冷飒有些歉意,“不請自來,還請趙先生見諒。”
趙慶雲問道,“你是誰?”
冷飒溫聲道,“我姓冷,冷飒。”見趙慶雲似乎還沒有什麽反應,盤算着大概是自己沒什麽名氣的緣故,于是又補了一句,“我夫家姓傅。”
“什麽?!你!”趙慶雲臉色頓變,隻是下一刻又果斷閉了嘴,因爲他看到冷飒手裏把玩着一把小巧的手槍,而槍口正好對着自己。
他可是聽說過這位傅家大少夫人的厲害,他雖然是個大男人卻也不敢說自己能打得過眼前這位。
冷飒笑吟吟地道,“我就喜歡知情識趣的人,趙先生不用害怕,我不愛殺人。”
趙慶雲僵硬着臉色沒有接話,冷飒和商绯雲已經踏入房間裏順手關上了門。見狀趙慶雲隻能在心裏暗暗叫苦,這房門一關上,除非弄出點什麽動靜來否則自己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但若真的弄出什麽動靜,他可不敢賭冷飒會不會殺掉他再逃走。
深吸了一口氣,趙慶雲隻能陪着笑道,“傅少夫人,不知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冷飒走到桌邊,手中的槍輕輕從桌上那一堆珠寶金條上劃過,直截了當問道,“孫良把那些金條弄到哪兒去了?”
趙慶雲眼皮一跳,連忙道,“我…我不知道。”
冷飒有些詫異地看着他,“不知道?你苦巴巴地替他遮掩了兩個月,現在說不知道?回頭…你要怎麽交代?”不等趙慶雲作答,冷飒又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你要跑路了,看來是不打算交代了。讓我看看…嗯,十萬塊的彙票,還有四十根金條,還有這些首飾,加起來也能有個二三十萬塊了吧?”
趙慶雲不敢說話,冷飒偏過頭看着他,“可是現在你跑不了了,還不交代嗎?”
趙慶雲苦着臉道,“傅少夫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您讓我交代什麽?”
冷飒道:“我不管,黃金是從你手裏流出去的,找不到…我就隻好把你交給督軍和内閣交差了。除了你,你還有三個兒子七八個孫兒吧?最小的還在襁褓中,你要他們以後怎麽過呢?可憐啊。”
趙慶雲臉色有些發青,擡起頭來看向冷飒,“傅少夫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逼死我我也沒辦法啊。”
冷飒從盒子裏拿起一根沉甸甸的金條在手裏掂了掂,然後才攤開在掌心看了看笑道,“彭城官鑄?”
見趙慶雲鐵青着臉不說話,冷飒也不強求,“既然不知道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說不定回頭想想你就知道了。隻是不知道如果你不見了,孫良會怎麽想?會怎麽招待你的家人?啊,我想起來了,你的爹娘還是孫良的舅舅舅母呢,應該不會跟你們計較吧?”
趙慶雲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冷飒繼續道,“聽說前兩天孫良殺了孫讓?”
商绯雲點頭笑道,“可不是麽?算起來孫讓還是孫督軍的親堂弟呢,孫督軍果真是殺伐決斷啊。”連堂弟都說殺就殺,表弟又算哪根蔥?
趙慶雲咬牙道,“傅少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冷飒輕哼了一聲,有些詫異地道,“我欺人太甚?趙先生,你協助孫良搬空了整個西南财政庫存的黃金,你覺得你做的不過分嗎?還是說,你覺得孫良還能夠卷土重來?趙先生打算做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臣?”
商绯雲輕笑了一聲道,“趙先生,我勸你還是不要想太多了,拖時間是沒有用的,我們既然能進來,自然也能保證帶着你一起離開。孫良大勢已去,你若是跑得掉也就罷了,既然已經落到了我們手裏,還是多爲自己想想吧?”
趙慶雲看看商绯雲,再看看站在桌邊的冷飒,眼神中閃過了掙紮之色。
冷飒也不着急,幹脆在桌邊坐了下來,一副不着急等着他慢慢做決定的模樣。
時間慢慢過去,一分鍾,十分鍾,半個小時,始終沒有人再靠近房間前來問候。
有時候他明明已經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但很快那些人就又離開了,似乎完全不知道這房裏此時還有三個人。
四十分鍾,五十分鍾……
冷飒微微蹙眉,低下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明明是二月初溫度還有些低,趙慶雲的臉上卻已經冒出了汗珠,他還穿着短襖的後背更是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
随着冷飒開始看表,他仿佛覺得自己都能聽到那腕表走動的聲音了。于是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
“一個小時了……”冷飒有些歎息地道,放下了戴着腕表的手擡起頭來看向趙慶雲,“趙先生,你……”
趙慶雲打了個激靈,突然開口道,“我…我說……”
冷飒微微挑眉,唇邊勾起了一抹淡笑,“請。”
趙慶雲仿佛整個人都沒了力氣,有些軟軟地坐到了椅子裏,靠着椅背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些金條被孫良搬到哪兒了。不過、當初、那批金條從庫房裏運出來的時候是我幫忙的。我…孫良讓我将金條分批運到了城外,交給了他的侍衛隊長。我怕引起别人注意,分了五次才全部送完。地方我可以告訴你們,但後面那些黃金是怎麽處理的,被運到哪裏去了,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冷飒笑道,“如果是趙先生,你放心讓無關的人去處理那麽大一批黃金嗎?”
趙慶雲沉默不語,冷飒道:“看來這個侍衛隊長很得孫良的信任?”
趙慶雲連忙點頭道,“是,他也是孫良的副官之一,是孫良最信任的人,比我們這些什麽堂兄弟表兄弟要信任多了,孫良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會讓他去做。我知道的隻有這些,别的真的不知道了。”
冷飒點頭,“多謝趙先生告知,最近還請趙先生好好待在家裏,不要到處亂跑。”
趙慶雲臉色一僵,他想要跑路來着。
之所以選現在跑也是因爲如果太早了孫良不會放過他,如果太晚了聯軍真的圍困了彭城想跑也跑不了了。
現在孫良沒工夫管他們正是好時候,這麽想的恐怕也不隻他一個人。
仿佛看明白了趙慶雲的心思,冷飒道,“趙先生,你想清楚。如果我能順利找回那批黃金,督軍還有内閣軍部那裏,趙先生也算是有功,一切都好說。但你要是跑了,這輩子可都是跟着孫良叛國的逃犯了,除了逃出國,你就隻能找個鄉下地方隐姓埋名的過日子,至少幾十年内你趙家是出不了頭了。”
“我……”趙慶雲有些懷疑地看着她,道,“你們真的不會追究我?”
冷飒微笑道,“那就要看你做了什麽事了?如果沒有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你爲國家挽回了這麽大一筆損失,總還是應該适當嘉獎的。”
聞言,趙慶雲明顯松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才對冷飒道,“好,我可以配合你們,但傅家拿下了彭城之後必須保證我家裏人的安全,而且過後也不能因爲我和孫家的關系追究我的罪責。你放心,我就是個文官兒,沒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就是貪了點錢,而且有孫良壓着他也不敢做的過分。隻要傅家人不連坐,他的那點事兒怎麽也罪不至死。
想起自己一家子老老小小幾十口,再看看眼前一桌子的錢,趙慶雲也隻能認命了。
傅家人已經找上門來了,他就算想逃又真的逃得了嗎?
冷飒滿意地點頭,“很好,合作愉快?”
趙慶雲松了口氣,既然下定了決心許多事情反而好說了,“關于孫良那個副官,我知道一些情況……”
很快冷飒和商绯雲就離開了,看着兩個人出門遠去,趙慶雲才終于長出了一口氣癱倒在椅子裏。
有些僵硬地扭頭看了看桌上的珠寶首飾和金條,趙慶雲隻覺得心跳飛快。好一會兒才終于平靜下來,他高聲喊道,“來人!”
不一會兒功夫就有人進來了,“老爺?”
看着是平時跟在自己身邊的人,趙慶雲也松了口氣。打量着那人問道,“你去哪兒了?”
那人道:“回老爺,剛剛老太太身邊的人來傳話,叫小的過去了一趟。”
趙慶雲皺眉,“老太太身邊的人?叫你過去做什麽?”
那人坦然道,“老太太說老爺這些日子瘦了不少,讓小的好好看着老爺别太累了。”
趙慶雲愣了一會兒,才揮揮手道,“你退下吧。”
那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家老爺,不知怎麽的總覺得老爺看起來比平時虛弱了很多。
看着那人恭敬地退了出去,趙慶雲重新靠回了椅子裏再也沒有坐起來了。
他娘确實很關心他,但平時就算叮囑也隻會叮囑他的妻子,畢竟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不是孩子,從來不會專門将他身邊跟随的人叫過去。
至于這次又怎麽會想起這茬兒,他也不想追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