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城的戰事雖然南六省赢得了先手，但過程也并不輕松。
曲靖敢跟着任南硯叛亂，之後出逃京城還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時候裏重新聚集起十萬兵馬本事自然不會是假的。再加上他本身兵馬在數量上高于南六省軍，雙方在雍城附近足足打了将近十天。
這十天幾乎每天都能聽到炮火聲不斷，大水退去松城的百姓又不少紛紛繞過戰區逃去了嘉州，松城附近的所有區域都幾乎變成了完全的戰區。
饒是如此，曲靖還是漸漸呈現出了敗相。
他原本并不覺得自己打不過傅鳳城，但到了現在才隐約明白自己确實還是低估了這個年紀輕輕就被所有的追捧的傅家大少。
傅鳳城打仗的風格跟他的性格一樣強硬淩厲卻并不頑固古闆，十天下來曲靖兵馬已經折損了大半，隻能一路退到了一個易守難攻的山上與南六省軍對峙。
曲靖覺得傅鳳城很難搞，傅鳳城同樣也對跟曲靖打得這一仗不是十分滿意。松城附近沒有什麽特别險要複雜的地形和關卡，雙方都不是庸才打起仗來能使的計謀也不多，大多數時候真的就是硬碰硬看誰更厲害，目前看來是傅鳳城更勝一籌，但這并不能讓傅大少感到高興。
傅大少麾下的将領們卻已經十分滿意了，見傅大少不悅還紛紛安慰，表示傅大少第一場硬仗就遇到曲靖，在兵力不占優勢的情況下達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跟傅督軍的那些豐功偉績比起來還有點差距，但那主要還是這些年太過太平了，壓根就沒什麽機會給傅大少打大仗。至少目前傅大少無論大小，幾乎都是全勝戰績，已經相當驚人了。
這倒不全是安慰，論打仗他們不一定有傅大少厲害，但是論見識過的真實戰場肯定比傅鳳城多。
這樣七八萬對十來萬對他們來說都算不得是什麽大陣仗，當年各大軍閥混戰的時候動不動上百萬兵馬也不是沒有過。
不過各位将軍的安慰顯然是找錯方向了，傅大少并不是因爲覺得這一仗表現不夠驚才絕豔而不悅，他隻是單純覺得跟曲靖這麽僵持着浪費時間罷了。
雖然曲靖還在堅持，但嘉州現在的戰事基本已經定局了。然而嘉州的戰後災後問題，還有西北的問題可都還在那裏擺着呢。
所以他神色冷淡純粹是在考慮怎麽速戰速決，而不是擔憂自己的履曆好不好看。
開完會衆人從帳篷搭起的臨時指揮部出來各自去辦事了，傅鳳城慢了一步出來正好聽到衛兵來報告，“少夫人來了。”
傅鳳城擡頭就看到冷飒正從不遠處迎面走來，十來天不見傅少夫人依然美麗動人，風姿卓然。
傅鳳城有些意外，快步迎了上去，“夫人怎麽來了？”
冷飒笑道，“嘉州沒什麽事，我就過來看看了啊。”
“嘉州沒什麽事？”傅鳳城微微挑眉，現在嘉州群龍無首，可算不上是沒什麽事。
冷飒道，“不用擔心，有宋将軍看着翻不出來什麽大浪。更何況，傅大少這幾天捷報連連，嘉州城裏那些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另外，我特意過來這一趟也是有正事的。”
傅鳳城牽着她的手往裏走，“辛苦夫人了，有什麽事？”
冷飒笑道，“我給你帶了個人來。”
不用冷飒明說，傅鳳城隻需要略想一下就知道了，“任南硯？他還沒死？”
冷飒輕歎了口氣，“命好像挺大的，不過也快了。”
“夫人認爲可以用任南硯勸降曲靖？”傅鳳城問道。
冷飒搖搖頭道，“可能性恐怕不大，不過總能有些用處吧？而且…任南硯自己也想見見曲靖。”
傅鳳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就讓人去傳個話給曲靖。”顯然也并不對此抱有什麽希望。
拉着冷飒一路回到暫住的帳篷裏，還不等兩人說會兒話，傅鳳城就又被徐少鳴請走了。
等傅鳳城回來，冷飒正靠在床頭拿着一份文件看。會讓傅鳳城随手放在帳篷裏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麽絕密文件，冷飒也隻是看着解悶。見傅鳳城回來立刻就放下了文件道，“母親有沒有給你發電報？”
傅鳳城搖了搖頭，道：“沒有。”
“也對，發電報很容易被人截獲，也不怎麽安全。”
傅鳳城走到她身邊坐下，“怎麽？京城出什麽事了？”
冷飒搖搖頭，道：“沒有，是京城比較關注傅家在嘉州的事情，母親讓我們小心一點。”
傅鳳城垂眸，淡淡道，“先前怎不見他們關心？”
冷飒笑道，“可不是麽？這幾天嘉州城裏可是有不少說法。有人說傅家應該立刻退出嘉州，将嘉州交還給梁督軍的部下才算全了督軍跟梁督軍的交情。有人認爲嘉州應當納入京城的管轄範圍，反正嘉州确實有百十裏地方跟江城接壤，倒也方便。”
反正讓傅家就這麽順利吞下嘉州，誰心裏都不會舒服。
雖然嘉州不大，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南六省已經夠大了，再讓他們吞并了嘉州還得了？
“父親怎麽說？”傅鳳城問道。
冷飒靠着傅鳳城的肩頭，笑道，“督軍說，不退。”就這兩個字，傅督軍一貫是不在乎外人的擠兌嘲諷的，說話十分理直氣壯。
“确實不能退。”傅鳳城點頭道，“南六省擊垮了曲靖全面撤軍，再讓他們去争？另外，曲靖失敗之後，孫良一定會暫時斷絕東擴的想法竭盡所能攻打西北，通往西北的路線必須盡快打通。”
冷飒蹙眉道，“曲靖已經敗了，孫良還不願意撤兵？”
傅鳳城搖搖頭道，“沒那麽容易，打仗不是玩遊戲不是說停就能停的。從嘉州向西南打與從西南往嘉州打是全然不同的，從下往上艱難百倍。孫良占着地利，就算南六省想要大規模出兵西南，最好的選擇也是從西北和西南兩個方向繞道而行。否則無論是陸路還是水路，都難如登天。孫良隻需要在沿途設下重兵，傅家就算能攻入西南也必定損失慘重。孫良正是占着這個地利，這些年才能有恃無恐。事情已經做了，他不會退回西南，隻會趁着南六省大軍未動，先跟人聯手拿下整個西北。另外，夫人忘了麽？孫良背後還有尼羅人。”
冷飒擡頭望着他，“你認爲尼羅人會派兵越境？”
傅鳳城沉聲道：“如果需要的話。”
冷飒也有些無力，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看來督軍和龍督之前的聯合發出的通電也沒什麽用處。”事實也确實用處不大，雖然各方面都表示支持西北，但卻沒什麽實質性動作的。
龍家倒是有心相助，但以目前的局勢來說，龍家什麽都不做就已經是最大的相助了。
因爲北四省軍一旦有兵馬入關的迹象，恐怕北四省和京城就得先打起來。
“督軍說，龍督軍派人走海路送了一批物資到南六省。”說起這一點冷飒其實有些佩服龍嘯，他真的不怕南六省把這批物資給扣了啊。要知道，龍督軍送的可不是一丁點物資，還是很值錢的。
而且有些東西，并不是有錢就能買到。
傅鳳城道，“龍督軍高義。”
冷飒道：“我現在都不知道，最後會怎麽樣？再重演一次三十多年前的混戰嗎？”
傅鳳城摟着她輕輕拍了拍背心，輕聲道，“不用擔心，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的。現在多想無益，等西北安定下來再來讨論這些事情。”
冷飒點頭道：“但願如此，通往西北的鐵路還在修複，不過苳城那些馬匪還得解決，不然就算鐵路通了他們時不時搞事情也很麻煩。”
傅鳳城道，“我也是這麽想的，等解決了曲靖就去苳城。”
兩人說話的檔口，衛兵在門口報告，派去給曲靖傳信的人回來了。
片刻後一封曲靖的親筆信送到了傅鳳城和冷飒手中，曲靖的信裏用詞很客氣，什麽相信傅家不會做出虐待垂危病人的事情，什麽勞煩傅家照顧他老師等等，但其中隐藏的意思卻很不客氣。
分明就是表明了他不會爲了任南硯讓步，而且如果傅家敢對任南硯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就别怪他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傅家大少和少夫人虐待俘虜，連一個重病垂危已經命不久矣的老人都不放過了。
雖然任南硯也算是罪有應得吧，但世人總是同情弱者的。許多人并不會覺得傅家替天行道，隻會說人都快死了傅家還不讓人安生的走，心狠手辣冷酷無情雲雲。
冷飒和傅鳳城當然也沒有真的打算對任南硯做什麽，畢竟折騰一個行将就木的老頭真的沒什麽意思，而且任南硯現在還根本經不起折騰。
傅鳳城早有預料并不在意，隻是讓人将信拿去給任南硯看了。
冷飒有些惋惜，“看來是幫不了你了。”
傅鳳城并不在意，“夫人來了，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嗯？”冷飒有些不解，傅鳳城正色道，“許久不見夫人在跟前，我總有些不放心。現在看到了，才覺得心裏安定下來。”
“……”冷飒有些好笑，半晌才笑道，“你可以直接說想我了。”
于是傅大少直接地說道，“我想夫人了。”
“……”冷飒歎了口氣，伸手抱住他歎氣道，“我有點想小石頭了，督軍說小石頭都會自己翻身了，還會跟人玩兒。比我離開的時候有趣多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們？”
小孩子是沒什麽記性的，别說是才幾個月就算是一兩歲的孩子時間久了也是記不得人的。
冷飒真的有些擔心等他們回去小石頭都不認識爸爸媽媽了。
傅鳳城輕聲道，“不會的。”其實他也不确定，但還是要安慰夫人的。
冷飒輕笑了一聲，擡起頭來看他，戲谑道：“你離開的比我久，要忘記也是先忘記你。石頭爸爸，加油啊。”
傅鳳城垂眸，眼神溫和中有幾分淡淡地無奈，“我們盡快打完仗，然後就回雍城去。”要不要讓龍钺和樓蘭舟過來頂替？長期外出打仗這種事情最适合孤家寡人了。
冷飒點頭道，“好，咱們一起努力吧。”
孩子真是個折磨人的小寶貝，有了他跟沒有他截然不同。就仿佛多了一條無形的鎖鏈，無論去了哪兒都會有一股力量拽着你讓你不要走遠，經常回頭。
但是這樣一份牽絆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不甘和厭煩，隻有心甘情願甚至是愉快和甜蜜。
果真是個甜蜜的小寶貝兒啊。
“大少，少夫人。”門外再次傳來衛兵的聲音。
“什麽事？”
“少夫人帶來的那位…老先生，說要見大少。”
“……”兩人都有些意外，任南硯要見傅鳳城？爲什麽？難道是任老先生覺得自己還有什麽交易想要跟傅大少做？
冷飒将自己的猜測跟傅鳳城說了，好奇地問道，“你覺得他想要說什麽？”
傅鳳城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太能理解任南硯這種人的想法。當然他也不必理解，他隻需要擊敗他們就好了。
“去見見就知道了。”傅鳳城道。
冷飒也點頭笑道，“那就去見見吧。”
w(Д)w今天更新有點少，明天多跟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