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府側門外距離不遠的隐蔽處,幾個衣着尋常的男人正躲在角落裏緊緊地盯着縣府的位置。其中一人有些不滿地道:“一個老頭子能頂什麽用?要鬧怎麽不幹脆鬧大點?”
另一個人沒好氣地道,“你是不是蠢,鬧大了把周圍的軍隊都調過來,咱們還能幹什麽?”
“但是現在也沒法動作啊。”縣府周圍還是布置了不少衛兵的,正門口那點響動根本無法調走其他地方的人,他們想要潛入縣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領頭的那人嗤笑了一聲道,“誰說我們要進去了?”
“不進去?那我們怎麽做?”
領頭的人猙獰地眼眸微微眯眼,道,“讓他們自己出來不就完了?更何況…你怎麽确定那個姓傅的一定就在裏面?”
“這麽說,咱們……”
“先按兵不動。”
他們有那個耐心按兵不動,不代表别人也有那個耐心。總是有一些人性子比較急躁的,況且傅鳳城隻有一條命,别人殺了賞錢就沒有自己的份兒了,當然是先下手爲強。
兩個鬼祟的男人小心避開了衛兵巡邏的隊伍悄悄攀上了圍牆,隻是還不等他們從圍牆上翻過去,就聽到兩聲槍響,兩個人身體晃了晃栽進了身後的院子裏。
目睹了這一幕的幾個人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低咒了一句粗話,咬牙道,“傅家早就有了防備!這次點子有點硬啊。”從剛剛那兩槍就能看得出來,兩個人都是正中眉心對方絕對是高手。
這樣的高手卻悄無聲息地蟄伏在這座縣府裏,一旦踏入其中恐怕誰也不知道會遭遇什麽。
一時間原本還有些着急的人也不敢往上沖了,隻得默默地蹲回了隐蔽處。現在還是下午,他們最好還是晚上再行動比較好。
小樓上,不遠處響起的槍聲并沒有影響到冷飒,她看着大門口一群人正圍着搶救那老人突然皺了皺眉。
姜毓坐在一邊好奇地看着問道,“怎麽了?”
冷飒沉聲道,“不對,那個老人有問題。”
姜毓走到她旁邊去看,疑惑道,“他不是那些人弄過來吸引注意的嗎?難道他也是殺手?不像啊。”
雖然也有一些厲害的殺手可能相貌瘦弱矮小,但絕不可能是一個看起來年過七旬,腰都擡不起來的病人。這樣的人就算年輕時候再厲害,要從外面跋山涉水跑來松城刺殺傅大少也是不可能的。總不能是易容吧?
冷飒瞥了他一眼,沉聲道,“你讓人去提醒醫生一聲,小心那老人身上可能染了瘟疫。”
姜毓也是一愣,再看向外面不由急了,“糟了,他們把人擡進去了。”
兩人說話間,那老人已經被人從屋檐下擡進了大門。
姜毓立刻轉身往外走去,沉聲道,“我過去。”
冷飒提醒,“自己小心點,也不用慌,應該不是很嚴重的病。”隻要不是瘋子對瘟疫多少還是懷着畏懼的态度的,哪怕是窮兇極惡的殺手。
那些殺手不太可能找特别可怕的瘟疫,更何況目前松城縣境内還沒有發生什麽烈性瘟疫,想要找到再自己帶來松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姜毓揮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冷飒盯着大門口看了好一會兒,剛才圍觀的路人除了幾個幫着擡老人進去了,其他人見沒熱鬧可看就紛紛散了。
冷飒思索了一下,還是轉身下了小樓。
雖然隻是她的推測,但那些人也不能放着不管讓他們到處亂跑。
等到冷飒再次回到小樓上的時候大門前已經重新回到了原本的甯靜,門前隻有衛兵還在守着。不同的是,大門前原本偶爾經過的路人都消失無蹤了,負責守衛這裏的衛兵剛剛封鎖了整條街。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周焱和傅钰城從樓下走了上來。
“教官。”
“大嫂。”
冷飒坐在窗口看着兩人問道,“怎麽樣?”
周焱道,“今天下午我們一共擊斃了七個意圖進入的殺手,其中一個已經進到裏面了。”所以這些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冷飒微微挑眉,“七個?”他們收到的消息一共六十個,一下午才擊斃了七個也就是說還有五十三個。
周焱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些人很會躲,而且也很沉得住氣,不過今晚他們應該會行動。”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晚上才是這些殺手大規模出動的時候,會選擇在下午就貿然出手的,多半都是性子急躁或者自視甚高的人。
冷飒點點頭,“裏面怎麽樣了?”
“那個老人确實感染了疫病,醫生說跟之前軍中發現的是同一種,并不算嚴重。根據之前的經驗,隻有真正近距離接觸才會染病,跟那老者接觸的人都已經被暫時隔離了。”
冷飒問道,“那老人是怎麽回事?”
傅钰城道,“是今天上午突然有人找到那老人,還抓走了他的兩個孫子,逼着他一定要來縣府大門口。然後在這裏做出發病的樣子,好讓人将他帶進去。對方說隻要他辦成這件事就放了他的孫子,而且還會給他們家一大筆錢。”
“兩個孩子?”
傅钰城臉色有些難看,“我們去查了,兩個小時前有人在城外發現了兩個孩子的屍體。那夥人騙了他,那夥人應該是直接将孩子給殺了,根本沒想過要還給他。”
周焱沉聲道,“那夥人都是無惡不作的殺手和悍匪,他們肯定不會花功夫去藏着兩個孩子的。”
冷飒神色有些冷,點了點頭道,“之前的計劃改變,将所有人都調到西側門附近待命。”
周焱一怔,“那教官,其他地方……”
冷飒道,“有人會管,傳話下去,縣府有疫病傳染的危險,兩個小時後将大少轉移到城外的軍營中去。”
“……”周焱和傅钰城當然都知道,傅大少根本就不在縣府裏。
對視了一眼,立刻都明白了冷飒的意思。
周焱應道,“是,教官,我們這就去。”朝着冷飒敬了個禮,兩人轉身快步下樓去了。
幽暗的夜色裏,縣府西側的小街上依然是一片甯靜。
今晚無星無月外面一片幽暗,因爲城裏的人們大半都被迫暫住在城外,縣城的夜晚比從前更加寂靜,仿佛一座悄無聲息的鬼城。
西側門突然被打開,一群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這些人手裏都握着槍,步伐整齊顯然都不是普通人。
這些人後面又跟着四個人,這幾個人擡着一個擔架,擔架上躺着一個人。
這些人隻拿着兩個手電筒照明,燈光也沒有直接打在擔架上的人臉上,自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樣貌,隻能隐約看清楚那是一個青年男子。
最後有人關上了門,然後一行人在幽暗的夜色中快步走向了街道的另一頭。
黑暗中有人靜悄悄地盯着這一行人,有人着急了,“老大,咱們動手嗎?”
被叫着老大的人道,“再等等。”
眼看着那一行人快要走出了這條街,身邊的人也有些急了,“再等就被别人得手了,就那麽幾個人咱們怕什麽?要是真讓這姓傅的跑到軍營裏去了,咱們再想要進去可就難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幾個黑影剛出現在了街道的盡頭,“有人動手了!”
老大一咬牙,冷聲道,“咱們也動手!”
夜色中不知道誰開了第一槍,一瞬間許多人影湧了出來。很難讓人相信,原本寂靜無人的街道一側竟然能隐藏這麽多的人。
這些人紛紛朝着街道中央的人開槍,更有人根本不顧槍林彈雨直接沖向了那擔架的方向。
那些普通人殺了再多有什麽用?他們得拿到傅鳳城的人頭才能領賞。
顯然也有人抱着跟他一樣的想法,或者本身就不擅長用槍,也紛紛朝着街中央撲了過去。
有人運氣不好被當場打死,也不知道子彈到底是從前面來的還是從後面來的,更沒有人在乎。他們原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人,這一次曲靖給出的籌碼足夠讓他們明知道九死一生也要來搏一把了。
但是讓他們預想不到的是,就在第一槍響起的同時,原本隊列整齊地走在街道上的那群大兵壓根就不管擔架上擡着的“傅大少”,紛紛朝着四周散開的同時開槍還擊了。
而那原本躺在擔架上的人更是一躍而起,擡手就是幾槍射向街道另一側。
這個時候,幾個擡着擔架的人伸手就從擔架下面抽出了四把長槍,然後将擔架往外一擋,擋住了第一輪子彈的時候開槍還擊。
“中計了!”有人叫道。
但是,已經晚了。
街道兩頭湧過來兩群身着制服的人,他們手裏的可不是這些殺手擅長或者爲了方便而攜帶的手槍和輕便的長槍,他們拿着輕機槍,甚至還有一個彪形大漢抱着一挺重機槍。
這陣仗讓不少人隻是看一眼寒意就從心裏蔓延到頭頂,這哪裏還能看不出來,人家就是專門在這裏等着他們的?
最重要的是,傅鳳城根本就不在這裏,就算他們真的能以一擋百的殺掉這些人,任務依然還是完不成!
他們确實是來殺人的,但隻有殺傅鳳城才有價值。
“撤!”
“快撤!”
“還想跑?”有人冷笑道,一聲令下齊齊開火,槍聲立刻響徹了整個縣城。
“中計了,快走!”有人還躲在街邊的屋子裏,見狀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外面的路不能走,就從房子背後的窗戶翻出去或者從屋頂走,總之絕對要逃離這裏活着才能再做打算。
一個人剛剛翻到窗戶外面,在源源不斷的槍聲背景中有一個槍聲顯得格外清晰。挂在窗戶外面的男子隻覺得一陣毛骨悚然,還不等他再多想什麽,劇痛已經襲上了他的心口。
他頹然地放開手從二樓的窗戶落到了地上。落地的瞬間,他看到前方不遠處一個穿着南六省軍制服,身形卻格外纖細窈窕的身影。
這一定是個美人。
可惜他擡不起頭來也看不到她的臉,隻能看到她窈窕的身形,以及垂在身側的一雙纖細如玉的手以及……手裏的槍。
冷飒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被自己擊落的人,低頭檢查了一下槍裏的子彈。
一道冷風從背後襲來,冷飒警惕地側首避開。
隻見寒光一閃,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貼着她的脖子劃了過去。冷飒微微一甩頭,垂在肩上的辮子飛起,辮稍掃向了對方的眼睛。
那人不由後退了一步,冷飒也已經退出了兩步毫不猶豫地朝着對方連開了兩槍。
那人的身手十分矯健,速度比冷飒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快得多。第一槍竟然落空了,不過第二槍卻打中了對方的左腿。
冷飒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身形相當矮小消瘦的中年男子。
冷飒現在身高有一百六十八公分左右了,在南方女子中算高的,但身形纖細窈窕看着就是比較瘦的那一類。
但是跟眼前這男人比起來冷飒都要算是高大魁梧的人。
對方看起來不足一米六,但是冷飒還像他這麽高的時候絕對比他要重得多。
“你不該出現。”冷飒看着對方的左腿,淡淡道,“如果你自己要逃走,未必逃不掉。”
男子咬牙切齒道,“你殺了我的兄弟!”
冷飒瞥了一眼不遠處躺着的屍體,沒什麽感想,“我好像不能說抱歉。”
男子似乎氣急,手裏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着冷飒擲了過來。
冷飒側首讓過,那男人已經再次朝着她逼了過來,并且手裏又多了一把匕首。
他仿佛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左腿受了傷,速度也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毫不留情地朝冷飒刺出了匕首。
冷飒腳下一旋,飛快地避開了他。
擡腿一腳踢向對方的手腕,那人怒吼一聲反手就朝着她的腿上紮了下去。
冷飒飛身淩空一個飛踢,隻聽咔嚓一聲那人的手腕斷了。
匕首落到了冷飒手中,她毫不猶豫地送進了那男子的胸腔。
“走好,敬你的兄弟情義。”冷飒淡淡抽出刀道,“我說過,你不該出現。”
這人的隐匿功夫很不錯,如果他不因爲同伴的死而對她釋放出仇恨和殺意隻是自己想要逃跑苟命的話,冷飒未必能發現他。
那人當然不能再回答她,鮮血源源不斷地從他胸腔和口中溢出,他整個人抖了幾下漸漸失去了呼吸。
冷飒低頭看了地上的兩人一眼,随手将匕首丢下轉身沒入了黑夜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