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冷飒回到大廳,餘成宜已經走了。
“他們走了?”傅鳳城問道。
冷飒點頭道,“張少和樓少都忙着呢,龍少也說要先回一趟龍公館。三皇子要去看看陛下,衛長修不知道幹什麽去了。餘部長那裏……”
傅鳳城拉着她的手道,“不用擔心,餘心攸是聰明人不會有事的,已經派人去找了。”
冷飒挑眉,“那餘部長特意來一趟是爲了……”
傅鳳城點點頭道,“内閣的事情,事急從權這兩天内閣會宣布餘部長爲代理首相,之後再舉行換屆選舉。”
“餘部長應當能十拿九穩吧?”冷飒将龍钺的态度說了,傅鳳城沉吟道,“差不多了,現在這個時候餘成宜上位是最好的選擇。”
冷飒皺眉道,“任南硯和曲靖跑了,我倒是有些不放心。對了…他還帶着那個姓吳的跑了,我們是不是該提醒宋少小心一點兒?”任南硯可還心心念念着想要換個健康的心髒呢,聽說任南硯往西邊跑了,說不定就觊觎宋少那在西北廣漠天地裏長大的強大心髒呢。
傅鳳城道,“早就通知過宋督軍了,任南硯未必敢踏入宋家的地盤。”宋家也不是好惹的。
冷飒歎了口氣道,“行吧,明裏的敵人總比暗地裏的敵人好對付,張佐那些人揪出來了,任南硯和曲靖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大少,少夫人,卓女士起來了。”袁映下樓來,輕聲禀告道。
冷飒推了推傅鳳城,道:“樓下太吵了,送兩份午餐上去給母親。”
傅鳳城低頭看着她,送兩份上去的意思自然是讓他陪着母親一起吃午餐。
冷飒對他翻了個白眼,“幹嘛,這種小事還要我陪你去?傅少,你是小孩子嗎?我還得去看看你們家另外那兩個小孩子呢。”可憐傅五少這段時間的經曆太過精彩,相信他以後再也不想出去浪了。
傅鳳城沉默地看了冷飒一會兒,才伸手揉了下她頭頂的發絲轉身走了。
冷飒微微眯眼瞪着傅鳳城的背影,半晌才問旁邊的袁映,“他什麽意思?”
袁映低頭笑道,“大概是…覺得少夫人很可愛的意思吧?”大人覺得小孩子可愛就總喜歡揉揉她的腦袋。
“……”
傅五少并沒有被吓到,相反傅四少被突然告知的真相打擊到了。
在他終于開始将傅大少當成一個兄長那樣敬畏的時候,現實卻告訴他傅大少壓根就不是他娘親生的。雖然說還是兄弟吧,但到底還是不太一樣的。
就像哪怕他原本再怎麽讨厭嫉妒傅鳳城,但對傅鳳城的感覺還是跟其他幾個庶出的兄弟是不一樣的。但是現在…卓女士是他爹的原配,傅鳳城是卓女士的兒子,傅四少忍不住抱住了腦袋,頭痛!
冷飒略有些同情地看着傅四少,傅钰城這腦袋還是不太夠用。
他在糾結混亂關系的時候年紀比他小很多的傅揚城明顯已經想到了更多的問題。
傅鳳城既然是卓女士的兒子,爲什麽會變成傅夫人的?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以及影響傅夫人和傅钰城未來的重要問題。
“大嫂,四哥…不會有事吧?”看着晃晃悠悠飄出去的傅钰城,傅揚城有些擔心地問道。
雖然這個四哥挺傻,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倒沒那麽讨厭了。
“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冷飒道。
傅钰城隻要腦子正常,傅鳳城應該也不會對他怎麽樣。
也不知道傅鳳城和卓琳說了什麽,等吃過了午飯再次見到從樓上下來的兩人冷飒明顯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親近自然了許多。
冷飒心中暗笑,這種事情還是得兩個人好好交流,不然就算有再多的人從中打圓場,到底也隻是表面上的功夫。
看到冷飒走進來,卓琳含笑朝她招了招手,“飒飒,過來。”
冷飒腳步輕快地走過去,摟着卓琳的胳膊笑道,“母親看起來心情很好。”
卓琳笑道,“是很好,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冷飒一手摟着卓琳的手臂,一手攬着傅鳳城的,笑道,“就是可惜,我不能再占您的便宜了。”
卓琳失笑,拉着兩人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卓琳捧着茶杯望着兩人輕聲道,“鳳城跟我說,你們過幾天就要回雍城,到時候我會跟你們一起回去。”
冷飒點頭道,“好呀,母親也好多年沒有回雍城了吧?聽我爹娘說,這些年雍城變化也很大,說不定母親都要認不出來了。”
卓琳笑道,“确實很多年了,不過…我在雍城待不久,處理完事情就要回北四省了。”
冷飒扭頭去看傅鳳城,傅鳳城點了下頭,道:“母親剛剛擔任雲州州長,手裏的事情不能随便放着不管。”
冷飒也不意外,點頭道,“我們會去北四省探望母親的。”
卓琳笑道,“你們當然得來看我,我回去就讓人給你們準備房間。”
冷飒看看兩人,眨了眨眼睛道,“其實…母親也可以來南六省嘛,就算不在雍城離得近一些,我們也可以經常見到母親。”順便可以挖一下北四省的牆角,卓女士的政績可是擺在那裏的,如果回到南六省自然也能勝任任何職位。
傅鳳城道,“我也跟母親這樣說的。”很顯然,卓琳并沒有這樣的意願。
卓琳笑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麽,龍嘯我還是了解的,他不會因爲我們這層關系忌憚我。而且我從不插手軍事,也沒什麽可忌憚的。”
傅鳳城思索了一下道,“母親以後可是打算回京城來?”
卓琳道,“如果順利的話,大約也是幾年後的事情了,不着急。不過,如果你們早些有個孩子,說不定我就該退休幫你們照顧孩子了。”
傅鳳城道,“母親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先前…安親王給我了一份東西,是母親撰寫的。”卓琳很快就反應過來傅鳳城說的是什麽,微笑道,“你覺得怎麽樣?”
傅鳳城道,“母親的計劃很好,我們會努力的。”
卓琳眼中滿是笑意,作爲一個母親沒有什麽比被自己剛剛失而複得的兒子稱贊更愉快的事情了。
伸手握住兩人的手,輕聲道,“我這一生都活得自我,鮮少理會别人的意見和看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一個好母親,但我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
冷飒握着她的手笑道,“母親盡管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的。不過他要是欺負我,您可得站在我這一邊才行。”
卓琳不由失笑,看看傅鳳城神色平淡卻顯得輕松許多的神色拍拍冷飒的腦門,“我看是你欺負他。”
冷飒趴在她肩頭上假哭,“我就知道,認了他母親就不喜歡我了,我再也不是母親最疼愛的孩子了。”
大廳裏很快傳來了愉悅的笑聲,衛長修有些慵懶地靠着柱子看向站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人,“看來傅鳳城和姨母相處得很愉快。”
傅钰城站在一邊沉默不語,他自然聽到了裏面兩個女人的笑聲,雖然沒有聽到傅鳳城的聲音,但他覺得傅鳳城現在的心情應該不會差。
衛長修的眼神帶着幾分淡淡的憐憫,“四少就别去打擾人家一家團圓了。”
傅钰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道,“他也是我大哥。”
衛長修挑眉道,“你是想說你跟他也是一家人?”
傅钰城沒說話,他也不知道經過了這些事情傅鳳城還會不會将他當成一家人。
衛長修搖搖頭道,“傅鳳城這人無情是真的無情,但他能忍耐你們母子幾個二十多年,可見他還是有幾分人情味兒的。”
傅钰城咬牙道,“衛當家是說,我該感謝他沒有在還不知道真相之前就弄死我娘?”
衛長修笑道,“傅四少,你以爲他不敢嗎?你其實從來都不知道傅鳳城這人能殘忍到什麽地步。你以爲他當年小小年紀從國外回來能那麽快在國内立足,是隻靠傅督軍的看重和自己聰明麽?你若是不信,不妨再等等,看看張佐和任南硯到底會是個什麽下場吧。”
傅钰城神色有些驚疑不定地望着衛長修,衛長修隻是輕笑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與他錯身而過,“四少,好自爲之。”
傅钰城沉默地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終于還是沒有進去打擾,轉身走了。
京城某處不起眼的院子裏,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的餘心攸推開門走了進來。
站在院子裏她順手将自己頭頂的帽子摘了下來露出她美麗卻比尋常人要蒼白許多的面容。
比起辛苦了好幾天的其他人,她看起來倒是顯得更加悠然自若一些。
院子裏靜悄悄地隻有一個人,她一手捏着帽子一手提着自己的手拿包走進了屋裏。這屋子看上去隻是個普通的民居,并沒有什麽出奇引人注意的地方。也正是因此,即便已經有人來搜查了兩次卻依然沒有在這裏發現絲毫的蛛絲馬迹。畢竟誰會覺得一個空置的普通民居裏面會有什麽古怪呢。
若是如此,隻怕把整個京城的警察都派出去搜查也忙不過來。
餘心攸走進房間深處,熟門熟路地啓動了一個機關,房間的角落露出了一個地洞,連着石階一直延伸向地底深處。
餘心攸點燃了一支蠟燭,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沿着台階一路向下走去,這是一個面積不小的地下室。
餘心攸推開地下室的門走了進去,裏面同樣亮着燈,隻是兩支蠟燭的光對于這個寬敞的地下室來說還是顯得太過昏暗了一些。
地下室的一角,聽到門口的動靜立刻有人驚醒起身,“誰?!”
餘心攸微微抿唇一笑,道:“老師,是我。”
她捧着燭火走近,角落裏有兩個人。男人身上有好幾處傷痕,顯得十分虛弱。女人倒是完好無缺,卻臉色蒼白滿臉淚水,宛如一隻驚弓之鳥。
兩人都被人用鐵鏈子鎖在了牆角裏,他們能活動的地方隻有這牆角小小的一塊地方。這兩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時正在被全城通緝的張佐和被餘心攸帶走的邢薇。
邢薇有些吃驚地望着餘心攸,“心攸,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餘心攸微笑道,“我将邢夫人從牢房中帶出來,你卻無情無義地丢下我跑掉了,讓我好找啊。夫人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我嗎?爲什麽要丢下我跑呢?”
邢薇有些慌亂,“心攸,我……”她隐約覺得眼前的餘心攸有些古怪。
張佐打斷了邢薇的話,沉聲道,“心攸,你怎麽會在這裏?”
餘心攸小心翼翼地将蠟燭在一邊的燭台上放好,淺笑道,“我是跟着邢夫人一起來的,我倒是記得老師曾經說過在京城有幾個隐藏的庇護所,但具體是哪幾個卻不太清楚。而且我也不确定老師會去哪一個,不過幸好邢夫人是知道的。”
張佐手上的鐵鏈子晃了幾下發出叮咚的撞擊聲,“昨晚是你!!”
昨晚他帶着人剛進入這個院子就被人襲擊暈了過去,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都不見了,隻有邢薇和他一起被鎖在了地下室。
這個地下室不單是用來藏人的,這座民居在城區邊緣,有一條地道可以直通城外。這樣的地方他在京城一共準備了五個,以防萬一。隻是沒想到,原來不是以防萬一而是自投羅網。
“心攸,你放開我們,有什麽話我們離開這裏再說。”張佐沉聲道。
邢薇一怔,滿臉驚恐地望着餘心攸,“你…你是故意的?!”
餘心攸笑道,“我跟夫人說了,帶你來找老師啊。您現在不是找到了麽?夫人爲什麽還要責怪我呢?”
邢薇雙眸含淚,楚楚可憐地望着餘心攸,“心攸,我知道你恨我,但是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難道還不能彌補我當初的過錯嗎?”
餘心攸居高臨下地看着滿臉淚痕的邢薇,輕聲歎息道,“你不是一直說是誤會嗎?怎麽又成了過錯了?難怪能跟在老師身邊這麽多年呢,原來她真的是您身邊最蠢的女人。”
張佐輕咳了幾聲,盯着餘心攸沉聲道,“看來是我低估了你,不愧是餘成宜的女兒,你這些年在我面前都在裝模作樣?”
餘心攸找了個幹淨一點的地方坐了下來,抿唇笑道,“我有什麽辦法嗯?我若是不跟你虛與委蛇,說不定早就被你們弄死了吧?不過…其實老師也不是沒有真正說服我的機會。”
“哦?”張佐冷眼看着她道。
餘心攸道,“如果當年我說要爲母親報仇,你就殺了邢薇,我說不定真的會被你騙到。但是你偏要跟我說什麽都是我爸爸的錯,還要給我灌輸什麽理想,什麽宏圖大業。小孩子誰耐煩聽你這個?要不是我從小就身體不好,耐心好,早就打瞌睡了。”
“所以,這些年你一直都在耍我?”張佐冷聲道。
餘心攸點頭,笑容甜美乖巧一如從前每次在張佐面前的模樣,“是啊,我如果不是個乖學生,老師怎麽會聽我的建議呢?老師,你覺得我學的好不好?”
張佐氣得手都在發抖,好不好?确實是學得很好,太好了!
這些年雖然因爲餘成宜的原因他有些防着餘心攸,但不得不說他對餘心攸還是有些特别的。餘心攸從小母親早逝,父親忙碌根本沒工夫照顧她。身體不好,沒有朋友和玩伴。最重要的是,餘心攸足夠聰明,無論教她什麽她都能夠很快的融會貫通。
有時候張佐甚至會有些遺憾,餘心攸竟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否則哪怕是個姑娘也是好的。
有時候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幻想,有朝一日他将餘心攸教導成另一個自己,等餘成宜發現真相的時候的表情肯定會比他當年死了老婆還要有趣。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哪怕他暗中防着餘心攸很少跟她見面,不讓她接觸那些事情,自己還是被她給算計了。
餘心攸騙他的時候才多大?十一歲?十二歲?!
“好!很好!”張佐咬牙道,“餘成宜生了個好女兒!”
“我爸爸很快就會成爲内閣首相了。”餘心攸輕聲道,“老師,這還要謝謝你呢。”
張佐冷聲道,“我不相信單憑你自己就能将我的人拿下,是誰幫了你?餘成宜還是傅家?”
餘心攸點頭道,“單憑我自己确實做不到,老師要不要猜猜看?”
張佐眼神陰冷地盯着她,他自己占了上方的時候也喜歡用這樣貓逗老鼠一樣的方式跟人兜圈子,但當他自己到了這樣的處境時才知道,那感覺實在不怎麽愉快。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餘心攸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笑道,“他來了。”
有人從外面推開了門,一個身形修長的俊雅青年走了進來。
“張靜之!”張佐盯着來人咬牙道。
張靜之穿着一身淺色西裝,看上去依然優雅而矜貴。
站在有些矮的地下室裏,仿佛他才是整個房間裏唯一的光明。
張靜之微微點頭道,“二叔,幾天不見可還安好?”
張佐冷笑一聲,嘲諷地擡起自己的手道,“你看不出來嗎?”
張靜之推了推眼鏡,很是愧疚的模樣道,“實在抱歉二叔,雖然…父親想要保你,但有人想要你死。我不能讓你害了父親,所以…隻好請你去死了。”
張佐突然笑出聲來,“請我去死?!好!你可真不愧是張弼的兒子,跟你爹一樣虛僞!”
張靜之并不反駁他的話,神色平靜地道,“雖然父親向祖父許諾過要照顧你一輩子,但這畢竟是父親的許諾,想必祖父也不會要求靜之照顧二叔的。既然二叔覺得我虛僞,那我現在就跟二叔說幾句心裏話。”
張佐道:“你想說什麽?”
張靜之道,“我實在很不喜歡二叔你,還有我那幾個堂兄弟姐妹。他們自己不學無術,卻總是習慣闖禍讓我去收拾,還總是欺負徽之,我早就厭倦了這一點。父親總是護着你們,我也很煩。現在你們總算還有一點用處了,也不枉費我這些年來的辛苦。張家即将沒落,我會替他們找個好去處,二叔不用擔心。”
張佐輕笑一聲,“他們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你以爲我在乎?”
張靜之點頭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所以我說的也不是住在張家的那幾個,我說的是你藏在燕城的那幾個。”
張佐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起來,張靜之平靜地道,“雖然二叔沒有拿張家的一分錢養他們,但早些年你每年都會私下去燕城住一段時間,這件事二叔不會以爲沒有人知道吧?”
“張靜之,你想做什麽?”張佐盯着張靜之冷聲道。
張靜之道,“二叔總是信不過父親,總是覺得父親和祖父會将一切好東西都留給自己和我。總是覺得父親會教壞你的兒子,但是您自己教的也并沒有多成功啊。由此可見,并不是教育問題,是二叔你自己的問題吧?二叔這些年做的事情,獲得的錢财利益,張家一分都沒有拿過,但是他們卻享受了不少。所以,現在到了該他們付出的時候了,有什麽不對?”
張佐咬牙道,“張靜之,你敢!”
張靜之淡笑道,“對了,我忘了。現在留在張家的那幾個根本就不是張家的孩子,長成什麽樣子也怪不得二叔。燕城藏着的那幾個,是你在這世上僅剩的血脈了吧?你和邢夫人的子孫。邢夫人,不知張某說得對不對?真看不出來邢夫人已經是做祖母的人了。”
邢薇臉色蒼白如紙,顫抖着根本不敢看張靜之。
張靜之有些憐憫地望着張佐,“二叔,這些事情…包括家裏那幾個根本不是張家的孩子,父親和祖父早就知道了。”
“你說什麽?!”張佐突然臉色一變,厲聲道。
張靜之道:“當年你落水傷了身體,二嬸進門很久都沒有懷孕,你以爲是因爲你後來救父親的時候傷到了。其實…并不是,當年的事情本就是你自己設計的,到底傷的有多重你真的不清楚嗎?但是,祖父和父親也沒想到,你爲了遮掩自己的身體狀況,竟然強迫二嬸……”
那一瞬間張靜之的眼神冰冷,“二嬸臨死前,就将這些事情告訴我母親了。父親隻當你性格偏激,爲了你的面子替你隐瞞了下來。倒是沒想到,你比他想象的更能幹。”
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情,張靜之永遠都不會再想要記起這件張家一直極力隐瞞的事情了。
那年他跟在母親身邊送别二嬸,聽着那個可憐的女人臨終前對母親說的話。還是個少年的張少回到自己房裏就吐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一個人能惡心到什麽地步。
從那以後,他不再關注張佐的任何事情,也從不許徽之單獨跟張佐見面。
母親或許也有這種想法,雖然父親替張佐遮蓋這件事母親無法反對,但她在張佐提出要搬出去住的時候開口說服了父親。在母親還活着的那幾年,張佐幾乎沒有再踏足過張家老宅的大門。
“不可能!”張佐驚怒交加,怒吼道。
張靜之神色淡然,“我問過當年給你看病的老大夫,你十一歲那邊落水之後他就告訴過祖父,你将來很大可能不會有孩子。父親應該曾經提過從旁支過繼孩子給你這件事吧?”
這當然被張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隻會當兄長是在故意惡心自己嘲弄自己,于是他喪心病狂地弄出了一堆孩子。
張弼身體健康膝下卻隻有一兒一女,病歪歪了十幾年的張佐有三兒兩女,多麽好笑的事情。
張靜之道,“不然,二叔怎麽不問問邢夫人,這些年爲什麽甯願養着她跟楊次長的兒子,也不想念她跟你的“愛情結晶”呢?”真的是爲了他們的安全嗎?”
張佐豁然回頭瞪着邢薇臉上的皮肉都在扭曲,邢薇顫抖着,臉上早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我…不是這樣的,他、他說謊!他,他騙你的……”
邢薇并不是一個善于說謊的女人,隻看她的表情張佐就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賤人!我殺了你!”憤怒一瞬間沖掉了他所有的理智,張佐憤怒地伸手掐住邢薇的喉嚨。
邢薇雖然看似柔弱,但其實力氣并不算小,特别是張佐本身身體就差現在又受了傷。她尖叫着手忙腳亂地将人推開,哭泣着躲到了角落裏,“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騙你…我、我也沒有辦法啊。我不能回家…也沒有地方可去。阿佐,我不是故意的,這些年我爲你做了這麽多事情,難道還不夠嗎?”
她是騙了他,可是她這些年替他做了多少事情?爲了他,她不惜出賣自己的尊嚴和名聲,不惜犧牲一切,難道這還不足以抵償那小小的欺騙嗎?
“賤人!”張佐根本聽不進去邢薇的任何辯解,伸出手還想要掐死她。但邢薇退到了距離最遠的角落,張佐被鐵鏈限制着,雖然能碰到邢薇但想要掐她卻總是還差了一點點。
餘心攸坐在一邊,托着下巴聽着張靜之講述的事情,忍不住開口道,“沒想到老師還有這麽精彩的往事,張少,你不會滅我的口吧?”
張靜之淡笑道,“怎麽會?我不是也知道了餘小姐的秘密嗎?況且,張家以後也不用餘小姐費心要挾了。”
餘心攸點頭道,“說得對,辛苦張少了。”
張靜之轉身往外走去,“這裏,餘小姐能處理好吧?”
餘心攸笑道,“張少盡管放心,我保證他不會再給你和張家添麻煩了。”
“多謝,告辭。”張靜之說完也不再理會有些癫狂的張佐和哭泣不止的邢薇,推門走了出去。
看着張靜之出去,餘心攸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老師,邢夫人,你們的恩怨可以待會兒再解決,我也該回去了。時間太久爸爸和大姐會擔心我的。”餘心攸看着兩人道。
張佐雙眸通紅,咬牙道,“你想做什麽?”
餘心攸從手拿包中取出了兩把匕首,一左一右分别丢到了兩人跟前。
匕首落地的聲音在地下室裏清脆作響,餘心攸淡淡道,“老師和邢夫人,隻有一個能活着出去,祝兩位好運。”
說完餘心攸慢條斯理地從牆角提起一個小箱子,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地面,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讓餘心攸忍不住擡手遮擋了一下眼睛。
等她放下手來,才看到坐在房間一角的宮思和。
宮思和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複雜,餘心攸微笑道,“你不進去看看他們嗎?”
宮思和沉默了良久,才輕聲道,“我一直以爲,我們這些人中你是最簡單的那一個。”出身優渥,聰慧美麗,雖然生母早逝但父親和姐姐卻将她捧在手心裏疼着。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毫無顧忌地甩邢薇的臉,即便是京城最有權勢的人家也都對她禮遇有加。
這樣的人,活該是一個被養在溫室裏的名貴花朵。
一直以來,餘心攸給所有人的印象也正是如此——優雅,柔弱,美麗。
餘心攸笑道,“或許我是個怪胎吧,所以…你真的不去送他們最後一程嗎?”宮思和想了想,還是站起身來走進了地下室。
餘心攸笑了笑,仔細戴好了帽子走出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院子裏的人,“傅少,謝謝你。”
傅鳳城回過頭來看向她,神色淡漠地道,“不必,各取所需。”
餘心攸笑道,“不,我是說謝謝你救了我爸爸。”
餘心攸擡手将手裏的箱子交給了傅鳳城,“這是我這三天拿到的張佐的機密文件,其中一部分是昨天張佐随身攜帶的應該很重要,都在這裏了。”
傅鳳城也不客氣,伸手接了過來,“有勞餘小姐,餘部長在找你。”
餘心攸道,“處理完這裏的事情,我就回去。傅少要見一見張佐嗎?”
“不必。”傅鳳城道,轉身走出了院子。
餘心攸深吸了一口氣,擡頭望着頭頂的天空輕笑出聲,“現在的男人真是靠不住,什麽髒活累活都讓我一個姑娘家來做。”
不久之後,宮思和神色有些恍惚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餘心攸看着她衣服上新沾染的血迹并不感到意外,“怎麽樣了?”
宮思和擡頭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猜到了嗎?”
餘心攸搖頭,“不,我猜不到…是邢薇殺了張佐,還是張佐殺了邢薇?”
宮思和閉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道,“張佐說,地下室裏有一個地道。”
餘心攸點頭道,“是呀。”
“你就不怕我将他放走嗎?”宮思和咬牙道。
餘心攸淡淡道,“如果你真的那麽做,死的人就是你。地道另一邊有人,從那條路出去的人都得死。”傅大少怎麽會容忍張佐那樣惡心的人繼續活在世上呢?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誰死了誰活着?”
宮思和道,“邢…邢薇被殺了,但……張佐也死了。”
“怎麽死的?”餘心攸問道。
宮思和将右手伸到她跟前,手心裏滿是血迹,啞聲道,“我殺的。”說出這三個字,宮思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餘心攸卻伸手輕輕握住了她染血的手,臉上沒有絲毫嫌棄和厭惡。微笑道,“一切都過去了,這些事情就都忘掉吧。其實我不想要他們的命,可惜…有人一定要張佐死,便宜他了。”
“你原本想……”
餘心攸轉身往外面走去,輕聲笑道:“挑斷了四肢,割掉舌頭,毀了容丢到大街上去吧?”
“……”看着她纖細柔弱的背影,宮思和深吸了一口氣擡手環住自己的雙臂。
或許,自己還不算是個壞人吧?一切都過去了,忘掉這一切也好……
(本章完)